51、第五十一章(1 / 2)
寒露时节,正午的膳堂,赵渊正坐在那儿气定神闲地挑饭里的石子。
“咚,咚,咚……”
铿锵之声如同断魂,只听远近寺庙道观钟声连叠,不过片刻响彻云霄,好似天底下就只剩这一片乱沉。
所有人惊愣过后,猛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郭祭酒很快踉跄着进来,立到堂前,哑着嗓子道:“大行皇帝已驾崩仙去,遗命秦王殿下克承大统。大丧期间泮宫停课,诸事等百日后再议。”
秦王世子头一个冲出屋去。
郭慎无心呵斥,他转身一路往大成殿而去,大半学子跟在其后,自发往正殿上香祭拜。
赵渊落在最后头,丧钟已经鸣响,他虽早料到滇南联手秦王,李逸必无一丝胜算。可真等到了结局,他全然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镇静,若不是硬逼着自己跪在这大殿内,只怕已不顾一切去求见李逸。
想到李逸处境,毫无征兆地,心口又再次疼痛难忍,赵渊额上滚下大滴汗珠,勉强起身避开众人,回寝庐疼了半宿才略有好转。
赵喜慌忙去请了大夫来,可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道这是怪病,怕不是此前疫症留得病根,如今又乱窜发了出来。
赵渊听不得这庸医胡说,却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怕是有些不妙,只他现在无暇顾及。
秦王既已继位,又会如何处置李逸呢。
百日后,泮宫重开,赵渊重见李逸,已不再是皇太孙殿下,而仅仅是尹王了。
秦王世子李迪,敦仁温谨,立为鲁王。
赵渊看着邸报上抄录的“敦仁温谨”四字,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话,莫不是从当年分封李逸的诏书上硬扯下来的吧。
因着不再是皇太孙,李逸不再由宫中大儒授课,从泮宫重开之日起和一干王公子弟相同,归入学里。
秦王世子头顶鲁王封号的当日,就往泮宫讨要白玉骢。
莫说李逸瞧不上他这无耻做派,就是赵渊又怎会如他的意,只自顾自立在马厩外给白玉骢洗刷,马儿与他嬉闹得欢,李逸在旁躲着水笑,统共两人一马,没一个把传话的当回事。
李迪还在宫里受封呢,就急着派下头人来讨马,派来的这些个仆从眼瞅着秦王继位,自家主上已成亲王,那气焰早就不可一世了,如今见还有人胆敢不给面子,跳出就想教训世子。
仆从们各个抡圆了膀子,仗着自家也有些粗浅功夫,想要拿捏个学里哥儿还不是十拿九稳,不想只两三个照面就被赵渊打得满地找牙。
李逸原见赵渊被一群大汉围着动手,多少有些悬心,此时实在忍不住笑个不停,在旁边鼓掌,嘴里边道:“鲁王殿下可是被陛下所赞‘敦仁温谨’,怎会干出这等仗势欺人之事?君子不夺他人之美,必是你们这些小人谄媚,欺上讨好所为。”
赵渊顺手放倒最后一个,略有些诧异地望着李逸,从未想这温润的人也有这般伶牙俐齿的时候。
晨光洒向李逸,一扫他面上连日阴霾,如此光华四射的模样,才是赵渊识得的李逸。
只事实终究可惜了李逸那番“好话”,李迪这厮是压根从小就不知“敦仁温谨”四字怎么写的。
第二日,鲁王殿下亲领了人重杀回马厩,李逸只远远就见有锦衣晃动,这李迪还未封上太子呢,就敢大咧咧领着銮仪卫到处招摇……李逸忽然就有些明白秦王为何登了基,却只肯封他的世子为鲁王了。
銮仪卫可不是昨儿来马厩的奴仆身份,赵渊没挣扎,直接被摁在了长凳上。
李迪得意得由内侍伺候着坐下,嗤笑一声,对赵渊冷哼道:“本王仁厚,就你这小子过去冒犯本王的事儿和次数加起来,这罪状多得褫夺了你的世子名号也不算什么。只如今且好好教训你一顿,叫你日后再不敢以下犯上便罢了。”
赵渊像瞧白痴似地看着李迪,滇南王才搭了桥给秦王过河,新帝的位置还没坐稳呢,他的宝贝儿子就要来拆桥了。
怪只怪李迪蠢笨不得其父之心,什么机要的事也未向他透露。
李迪见赵渊听了他一番威胁的话,不仅未露惧意,竟还轻慢地瞥了他一眼。
被冒犯了的鲁王殿下,顿时半刻也等不得了,愤而起身指道:“给我打!没有本王的命令,哪个也不许停!”
这般吩咐,在宫中可是留了命,也要打废了的意思。
李逸在旁,原听李迪的话本不过是气不过几板子的事,训.诫训.诫的意思,不知怎得李迪就被其渊激怒了,如今是彻底要往死里打了。
眼见銮仪卫结结实实一板子接一板子下去,赵渊还硬挺着不出半点声,好像那血肉之躯不是他的。
他受得住,李逸可受不住,“殿下息怒,”李逸快步上前,低眉垂首,恭恭敬敬长揖到底,“世子若有错,自有郭祭酒代罚,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这还是在泮宫呢,你即便爵位如今高过世子,大家都还是子弟,越过郭祭酒私刑算个什么意思。
李迪显然很是受用李逸这态度,心道你也有求我的一日,面上却只无甚表情地摇了摇头。
眼看李迪半点没有收手的意思,板子上却早已带了血,噼啪之声不绝于耳,是再容不得耽搁。李逸身形甚而快过心念,竟直接扑到了赵渊身上。
銮仪卫诸人当即就停了板子,看向李迪。
李迪早已跳了起来,一个两个都不当他回事,当他这个鲁王是假的不成。“谁敢拦,那是他自取其辱!给我一并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