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那年那少年2(1 / 2)
陈驷第一次见冯周是在自家门口。
那天风大雨大,楼外的小树险些被连根拔起,弯着腰在风雨之中苦苦哀嚎。
他家门被人敲响,轻轻的几下,伴着外头的凄风苦雨,有点渗人。
陈驷前一天刚听了同班同学讲的鬼故事,心里发毛,哭着闹着和他爸说是山村老尸来访,千万别开。
张秋爽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根本不听自家儿子的民间鬼话,当即把门一开,看见了站在门前的冯周。
陈驷缩在张秋爽身后盯着他瞅了半天,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指着冯周说你是代表三年级去参加珠心算的那个小男生。
冯周没承认也没否认,顶着一双明显哭过的眼睛小声说:“我妈妈不?要我了。”
张秋爽母性爆棚,留了冯周在自家吃晚饭,说吃完了就把人给老同学送回去,顺便谴责下大雨天把?小孩关在门外这事儿。
冯周长得白,头发微卷,眼睛挺大,规规矩矩地坐着,像个摆在商店橱窗里的陶瓷娃娃。
小脏孩陈驷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各色水笔印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凑到冯周身边。
“你怎么算数算得那么快的?”
冯周抬起带着几分琥珀色的眼睛看看他,复又低了下去:“学过珠心算。”
“珠心算是什么?”他又问,“好玩吗?”
冯周点点头,又摇摇头。
张秋爽本来就要做饭,这会儿就是添一双筷子的事。她手脚利索,没多久就摆上四菜一汤,再加一碗米饭。
陈驷猴似的爬上椅子,伸手抓大米饭往嘴里塞。张秋爽不客气,当着冯周的面一筷子敲在他头上。
“怎么跟你说的?还?用手抓?”
陈驷撇撇嘴,别扭地拿起筷子。
冯周坐在他身边细嚼慢咽,不?吧唧嘴,也不?露牙,安安静静的,可没一会儿,又红了眼眶。
哎呀。
陈驷想,陶瓷娃娃要哭了。
但?小孩儿不知憋了哪股劲儿,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没过多长时间,他便将筷子轻轻搁在碗上:“谢谢阿姨,我吃饱了。”
张秋爽看见他碗里剩了一大半的米饭,又给他夹了块排骨:“你吃的也太少了,再吃点再吃点。”
陈驷不依不?饶,咧着大嘴和张秋爽嚎:“我也想吃排——骨——”
然后不出意外地又挨了一筷子。
张秋爽瞪他:“吃个屁,丢人现眼。”
后来陈驷家就经常添一双筷子。
刚开始小孩儿领地意识作祟,以为冯周是要来和自己抢爸爸妈妈的,虎视眈眈地瞅着小瓷娃娃,试图用眼神攻击把人吓退。
可小瓷娃娃好像并没有那种追求,一来二次偷偷替他写了几回数学作业,写得他感?激涕零,立刻倒戈。
他趴在桌边看冯周列了个公式解出数三角形的题,新奇得很。
“没见过?”冯周问。
陈驷摇摇头:“没见过。”
冯周在草稿纸上给他写下一行公式。
他的字从来都工工整整,不?像小学生写的,倒有几分像课本上的印刷体。
陈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他:“你爸妈怎么啦?为什么放学不?接你回家?”
冯周写字的手顿了下,轻轻说:“他们太忙了。”
“那不忙了就会接你回家吗?”
“可能吧。”
陈驷懵懂地点点头,想着一定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来这么个瓷娃娃。
但?直到小学毕业,他也没等来冯青青和周万金不?忙的时候。
两家人在孩子小学毕业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搬家。一家往北搬,一家去南边,匆匆在岁月里分道扬镳。
陈驷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家里门口架子上储钱罐下面的玄机的。
一把?零零碎碎的钞票塞在小猪肚子下面,有一块五块,也有十块二十块,厚厚一摞,不?知道塞了多久。
张秋爽看着那把零钱,不?知为何红了眼眶。
“这孩子啊,”她说,“真懂事。”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啊?”陈驷问,“懂事不?应该高兴吗?”
“心疼呗。”
张秋爽知道陈驷不明白为什?么要“心疼”,又补充道:“以后你会懂的。”
陈驷不懂,但?不?妨碍他心安理?得地做冯周的跟班。
他初中放学比冯周早半个小时,足够搭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到冯周初中的门口,等他出来。
冯周上的初中据说是什么名校,陈驷靠在大门口左顾右盼,觉得确实有几分“名校”的样子。
窗明几净,金碧辉煌,如果没有冯周后面那几个把头发染成调色盘的小流氓就更好了。
为首的小流氓额前一缕发挑染成紫色,对着冯周喊:“孤儿孤儿,今天是不是你妈妈又不?来接你?”
冯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怪胎怪胎,”另一个小流氓又喊,“什?么时候回你母星去?地球不?适合你,快滚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