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因(2 / 2)
看的出,曾依柔一直是她的死穴,这个名字她每每提起都压抑不住满身的妒火,这么多年她却要在曾依斐面前做出一副怀念曾依柔的模样是何等煎熬。
“想不到你居然这样憎恨我姐姐,她性子温和,与世无争,你只看见她拥有什么,却不知那些是不是她想要的,”曾依斐面前浮现曾依柔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干枯的双目被泪水湿润,“那我呢,你恨我,就是因为我和姐姐八分相似的容貌吗?”
曾依斐猜测,不尽然。
“不光如此,更多的,因为段辞,”这个名字从汤兰心口中脱出的瞬间,汤兰心毫无温情的眸子里闪过星点情愫,“年少时我一直心系段辞,可你却被指婚给他,他也是对你一往情深。曾依柔抢了丈夫全部的宠爱,段辞的心满满都是你,左右望去,你们姐妹二人各有千秋,唯独我什么都没有,你说我怎么能不恨?”
曾依斐微微垂下眼睑,思衬片刻,方才记起这个人,段辞是先帝的二皇子,后被封为渊王,早年因与先帝争夺皇位起兵造反而被诛杀。
当初虽然已经定了亲,后又被他主动退了,还闹得满城风雨,给了曾依斐一个难堪。
万万没想到,此人居然是汤兰心的心上人。
事已至此,曾依斐终于明白前因后果,不禁苦笑起来,夹带着几声闷咳,“只因为你对我们姐妹二人的恨意,你才害了姐姐,还利用我做你的踏脚石,在这吃人的后宫为你扫清一个又一个的障碍,助你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你说的丝毫不差,你们一个因我命丧黄泉,一个为我当牛做马,我每日将这些看在眼里,别提有多痛快。”汤兰心说到得意处,仰天长笑起来,这辈子,她自认为赢的彻底又漂亮。
曾依斐心上像遭了一记闷锤,将心砸了粉碎,她万万没想到,聪明一世,其实一开始就被真正害死姐姐的凶手利用,心甘情愿为恶人当牛做马三十年。
三十年的光阴,她视汤兰心为亲,死到临头方知事错,心头充斥着对姐姐的愧疚更像是一团火,将她燃在里面煎熬,生不如死。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曾依斐急火攻心,一口血喷涌而出,在面前喷射出一道长长的血条,是暗黑色。
曾依斐颤抖着手背擦拭唇角的残血,依旧是暗黑色。
大梦初醒,为何自己病得如此诡异,满宫的太医却医治不了。这是毒,她汤兰心想下毒实再太简单了,就如同她说的,自己为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再没什么利用价值。
“太后娘娘好手段……只有身中剧毒的人,才会吐黑血。”曾依斐脸色苍白,胸口如同针扎一般疼痛难忍,窒息感袭来,手指死死抠住床榻。
在后宫这样的修罗场历练多年,有些事一点即透。
“不愧是曾依斐,果然机敏,那么你再猜猜,等你死后,你的外甥段宣我会怎么对付他?”汤兰心忽然弓身上前,挑眉咬牙说下这一句。那笑容像是地狱修罗,人间少见。
这便是曾依斐最后的惦念了,奈何自己再也无力回天,甚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曾依斐对她怒目而视,眼神如刀却伤不了她半分。
忽然天地静瑟,万物无声,曾依斐身子瘫软朝后仰去,终是带着对这人世无限的悔恨与憎恶闭上了双眼。
汤兰心眼睁睁的看着曾依斐死去,心上滋味说不清是喜是悲,是那种莫名的不痛快。而后她直起身来,双目像被人掏去一般空无一物,冷眼望着曾依斐的尸身出神,又侧过头看了那支即将燃尽的残烛,凑过去一口气便将它吹灭。屋内顿时陷入黑暗,想象中的狂喜居然并没有如期而至。
她平静转身离去,月光罩在她的身上,她在后宫身经百战终于问鼎,这条血路是曾依斐替她杀出来的,三十年的光景一晃而过,所有情仇如同过眼云烟,曾经的人唯剩下她一个,她才知什么是弧寒。
院中侯着的宫女齐齐的跪了一排,汤兰心由人搀扶着从门里迈出。
一阵秋风扑面,吹得她禁不住一抖。
“曾依斐去了,安排下去,处理她的尸身。”汤兰心随口说道,面上并无波澜。
随身宫女一怔,早知道曾依斐重病缠身,却没想到这么快。宫女低着头眼珠子转了两圈儿,宫里人人皆知曾依斐是随了太后一辈子的人了,眼下看太后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是伤心的透了,怎么也会给曾依斐风光厚葬,于是便大着胆子问起:“奴婢斗胆,不知曾姑姑的后事要如何安排?”
院中梧桐树上寒鸦闲叫几声,汤兰心忍不住抬头看去,缓缓叹出一口气随后道:“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