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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前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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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四月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阳光直铺在地面已有些许刺目。朝阳宫前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正是万物欣欣向荣的好时节。

然而,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割裂这副人间美景。

藤鞭甩过半空,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曝晒于盛阳下的肌肤上,在一阵绷紧的震颤中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霎时间,枝头的鸟儿受惊振翅飞起,惹得枝叶哗啦直响。

卫队长直起腰,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对着悬于头顶的日头有些晕眩。整整一个上午,连他都感到疲惫了,更别提受刑的人。

他甩甩手中拇指粗的鞭绳,望着赤_裸的背上道道可怖的血痕,几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他不禁停下来,皱眉叹道:“疼你就叫一声,不用勉强。”

少年紧咬牙关,置于膝上的双拳关节泛白,青筋暴起。他始终没有出声,在听到卫队长的话后才谨慎地缓了口气,挤出一丝倔强的笑容轻嗤道:“拿自己的痛苦取悦于人,当我犯贱吗。”

他说话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颤抖,可那双深瞳却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朝阳宫紧闭的殿门,身体紧绷一如磐石。

卫队长叹了口气,绕到他身前阻住他的视线,蹲身下来盯住他的眼睛道:“你胆敢诱拐公主,陛下没有把你脑袋拧下来已是天大的恩赐,你就别嘴硬了!”

少年眼眸幽深,不为所动,闻言只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冷淡的笑容。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滴在紧攥的手背上。

“杀了我,他能对公主用刑吗?”

卫队长哑然,闷声不语。

陛下对六公主彻夜不归之事勃然大怒,罚即恒队长鞭刑以示惩戒。百鞭绝不算少,但以即恒的身体素质来说,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可陛下却勒令卫队长无需逞快,免得他一介少年郎挺不住就咽了气。

但是明眼人哪个不知道,早死都能早超生,受刑哪有贪慢的?陛下这一招雪上加霜,用心昭然若揭。此时不过四十鞭,尚未过半数,即恒的背已经皮开肉绽,血水混着汗水一起流淌在伤口上,其钻心的痛楚丝毫不亚于鞭笞,比之更甚。

卫队长在宫内当差的十多年来鲜少遇到这种情形,一时也有些于心不忍。这小子的行事作风的确很欠抽很讨人嫌,但他毕竟还是个刚成年的小鬼,从外表上看甚至更年幼,陛下何必对一个孩子下这般狠手?

不给他痛快,只为了折磨他。难不成真如即恒所说,陛下是在以折磨他取乐?

卫队长不禁打了个寒噤,真龙天子的心思和乐趣一向不是他们所能妄自揣测的,多想无益。

正自为难间,忽然从殿门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慢悠悠道:“卫队长,老奴奉陛下旨意前来监察,相信卫队长秉公职守,断不会因为私情视陛下之命为儿戏。”

高公公一脸良善地微笑缓步而来,一面说一面假意同情地望着即恒,摇头叹息着。

“是。”卫队长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躬身应道。

即恒吃力地抬起头,冷汗涔涔自额边流下,从高公公花白的眉毛下他仿佛看到“咿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狗血戏码,咬牙分出些力气扔给他一记白眼。不料,藤鞭毫无预兆地当即劈下,他终是没忍住惨嚎了一声,在不断升温的盛阳下,汗水如雨般浸透了全身。

他在心里低骂了一声,又挨下另一鞭,稳住气息后抬眼不安地望着紧闭的朝阳宫,心头不免焦躁起来。

从清晨开始朝阳宫里就异常的宁静,一股沉默的威压萦绕在殿内,却又迟迟兴不起爆发的苗头。

和瑾垂首跪在冰凉的地面上,从最初的忐忑到麻木,最后归于冷寂,大有鱼死网破之势。然而这份僵硬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终因门外一声惨叫打破了平衡。

高公公离去时只顺手掩了门,一声声怵人的鞭声自门缝间透进来,清晰地传入耳际,好似直抽在和瑾的心上一样痛楚。她终于受不住压力,低头叩首道:“臣妹知错,求陛下责罚!”

她咬住唇,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鼻尖的酸意让她感到更为难忍的苦楚。

她宁可皇兄对她大发雷霆,甚至上刑惩罚她!可是这算什么?让她听着即恒受罚,听着藤鞭抽打在他身上,听着他强忍痛苦的呻_吟……一次次折磨她的神经,摧毁最薄弱的意志!

如果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证实自己的权威,那么她认输,她愿意接受一切惩戒,只求给她一个痛快吧!

“昨夜是臣妹独断专行,即恒队长只是依命行事。臣妹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求陛下开恩,饶他一命!”和瑾深深伏首在地,嘶哑着嗓音喊道。

陛下冷漠地听着她生疏的言辞,将手中的奏折丢到一边后,抬起头细听着门外的声响,唇边勾起一丝愉悦的笑意。他转而看向跪于案桌之下的和瑾,哼声道:“你的护卫队队长很厉害啊,连朕的侍卫团也不放在眼里。”

“臣妹愿担一切责任……”和瑾低伏于地,贴于额前的手掌微微陇起,似在抑制着情绪。

陛下脸上的笑容却收了起来,他盯住和瑾冷言道:“小瑾,朕是答应过你不过问护卫队之事,但是这一次,你担当不起!”他豁然自案桌前起身,信步踱到和瑾身边,凛然的气息宛如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和瑾的喉咙,“堂堂公主,竟和一个护卫彻夜不归。这等丑闻若是传了出去,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跪在这里求朕吗?”

厉喝声响彻整个大殿,满载怒气的脚步驻足在和瑾面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居高临下的视线俯视着她深深埋下不敢抬起的头,似能将她的头颅洞穿,窥得她掩饰的心思。且听他换了口气才抑制住心头之火,提高了声音转言冷讽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小聪明。明日就要动身去往沁春园,朕在这个节骨眼上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不过这罪总是有人要受的……”

陛下向门外瞟了一眼,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他俯身扶起和瑾深埋的脸颊,不曾想竟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脸庞滚落下来,教他猝不及防。接下去的叱责便滞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陛下愕然凝视着那滴泪珠落在自己的虎口之上,尚存着温热悄悄自掌心划过。他冷峻的眉眼自惊愕中回过神,凝住和瑾,微怒道:“他只是一个下人,本就该为主子的过错而担下惩罚,你这是做什么?”

和瑾没有出声,低垂的眼眸不敢与他对视,尚有星点泪花如露水般沾在眼睫上,悬而未落。陛下眯起眼,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无明业火,言辞中亦透出几分狠厉。他压低声音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喝道:“不准哭。你该牢记你的身份,今后能为之流泪的,只有你的丈夫!”

和瑾蓦然抬眼道:“我不会为了那种人哭!”

“那你就永远别哭!”陛下怒吼,一双凌厉的双目直看入和瑾心里去,她在他面前仿佛置身在青天白日下无处遁形。

和瑾睁大眼睛微喘着气,胸口似是被棉絮堵住难以呼吸。她深吸口气,强忍着肆虐于心的压迫与悲苦,绝望地闭上眼睛,冰凉的泪珠复又划过光洁的面庞。她张开水雾朦胧的泪眼,张了张口,声音因酸楚而扭曲变调,沙哑地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她抬起眼,口中溢满苦涩,出声道:“你执意要我嫁给暮成雪,到底要我做什么?”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天真地相信什么身份之差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什么择身份相配之人统统都是敷衍她的假话。她终于明白,不论她变成什么样,甚至不论死活,她都无法摆脱这个婚约的束缚。

此刻这只覆在自己脸庞上手心有多么温暖,可这温暖之下又掩盖着怎样凉薄的心思?

和瑾不愿去想,然而现实犹如一把利刃击破了伪善的面具,教她不得不认清:尽管父皇给她铺了一条她不喜欢的路,尚且给她留了另一条小道;而她的兄长不但将小道堵死,甚至封住了她的退路,让她别无选择地被所谓命运推入一片迷雾里,连隐藏在迷雾中的是何方鬼怪都分辨不清。

——他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那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真正的目的又是为何?

面对和瑾悲痛欲绝的诘问,陛下有些意外。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伸手轻拭去和瑾眼角的泪珠,沉下声音道:“朕要你拴住暮成雪!”

和瑾一时无法理解他话语中的深意,就这么痴呆呆地怔在那里。

望着她错愕的神情,陛下不觉有些好笑。然转念却想到,如果早些就将真相告知与她,会不会根本不需要自己这般操心了?……不,只怕善后都来不及。

他太了解她了。

可如今她已经察觉,再瞒下去恐怕弊大于利。思及此处,陛下定下决心,凝住和瑾沉声道:“朕以前说过,身为公主,你的婚姻并不能为你自己左右。这话并非单指父皇的指婚,而是你一国公主的婚姻足以影响朝堂政局之意。”

和瑾闻言一愣,眸中掠过一丝诧异。这点微小的变化没有逃过陛下的眼睛,他笑了笑,不无嘲讽道:“怎么,难道你以为父皇将你许配给暮成雪当真是因为他少年英才,良木可栽吗?”

他扬起头露出一贯蔑视的笑容,在和瑾惶然的目光下继续说道:“你错了,父皇是要靠你来牵制成家!”

出乎意料的真相让和瑾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陛下,喃喃道:“牵制……成家?盛青?”

“不错。”陛下颌首,起身向着朝阳宫内扫视一圈,负手淡然说道,“朝堂乃这世间最黑暗的名利争夺场,但凡落入其中的人不是踩踏别人,就是受人踩踏。想要在朝堂中争得一席立足之地,光靠自己势必势单力薄,难以站稳脚跟,于是便有了结党营私,一家揽权独大。”

他踱步向置满奏折的案桌而去,随手翻起一本奏折,瞟过满纸黑字上的权力相争,司空见怪道:“这种情形并不罕见,也并不可怕。一个能担大任的君主所做的事不是杜绝这种现象,而是要利用它,让这些狼子野心的家伙们自己形成相互抗衡之势,制约野心的膨胀。在这方面,先皇便是个英明的君主。”

十六年前先皇荣登宝殿,遭逢瑞王叛乱,朝堂局势紊乱。便是在这个时候,成临显老将军力拥新君,攻伐叛党,立下了汗马功劳。三代为臣的成家自此在天罗稳稳地扎下了根。这其中,少不了新君对成家的庇佑。

可是时过境迁,人心否侧。不过短短六年,成家的势力已经壮大到能在天罗只手遮天,俨然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势。这种凶猛的势头终于令君王也为之胆寒,不得不考虑出手打压。

而提拔一个新家族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联姻。

“先皇为你和暮成雪指婚,目的就是在于提拔暮家,抗衡成家。”陛下丢下奏折,重又踱步来到和瑾跟前,凝视她苍白的脸庞,笑意越发浓厚,“当你因为朕意图干扰盛青和柳絮的姻缘大发雷霆时,你可曾想过,你自己也是压迫成家的一份子?”

这句明显带着恶意嘲讽的话语深深刺进和瑾心里,背后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只觉得心都凉了下来。

陛下欣赏着她发白的面容,这才话锋一转,继而道:“只要能跟成家抗衡,并不是一定要暮家不可,所以父皇才特许给你一个悔婚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也并非是你理解的那层意思,不过就目前来说都无关紧要了——因为你没得选择,必须嫁给暮成雪。”

“为什么?”和瑾抬头问道。

绕来绕去,最终又绕回了死结。朝堂中外人不可觑的隐秘尽管骇人听闻,但毕竟离她太过遥远,她并不关心。她唯一关心只有这个,她为什么一定要嫁暮成雪不可呢?

她死死盯住陛下,陛下却仿若有意吊她一般,答非所问道:“你该知道暮成雪十年来镇守在西境,西境毗邻西国,而西国地饶物丰,国主又是个软柿子,难保他不会要挟西国,占据疆土自立为王。这也是朕这些年一直不肯放暮惟出京都的原因,暮惟便是朕手中的人质。”

和瑾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按捺着心焦,矢口质疑道:“暮成雪若真有野心,你便是把刀架在他爹的脖子上又能怎么样?”

“能怎么样,你说呢?”陛下挑眉,看着和瑾茫然的眼睛,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叹息道,“小瑾啊,朕总让你多了解暮成雪,你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对于这个你未来的夫婿,你是一无所知。”

陛下的神情让和瑾心头一惊,她打从心底里厌恶暮成雪,又怎么会刻意去了解他的事……暮成雪是个怎样的人,她根本就不知道。

凝目望着和瑾一脸的迷茫与不解,陛下不由叹了口气。这些个算不得复杂的缘由解释起来却出乎他意料的绕口,心里头不禁有些恼火,叱责道:“朕平日里对你是太好了,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朕增加麻烦。”

也不管和瑾仓皇惊愕的目光,他起身不去看她,冷静头脑后思忖着言辞,不再拐弯抹角地直言道:“有野心的不是暮成雪,而是暮惟!”

暮成雪的生父暮惟乃一介儒生,但为人阴狠狡诈,野心勃勃。在如今基本是成家天下的朝堂里,他并不急于以自身之力在朝堂中揽权,却暗暗效仿成家,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独子暮成雪身上,意从军权入手。

陛下想起那只老狐狸阴暗的嘴脸便是一阵厌烦,可转念想到另一点又感到一丝悚然,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暮惟不像成临显身经百战夺得高位,当得一身好榜样,但他却以十分独特的方法教导出了暮成雪这样的英才,不仅少年有成,更是建树颇丰,丝毫不亚于盛青。而最重要的,是暮成雪对他言听计从!”

和瑾听到这里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她吃惊地睁大了眼,记忆中依稀回忆起十年前那个挑战她武状元宝座、素颜冷然的少年,持剑而立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这样的少年竟会是一个受生父摆布、形同傀儡之人?

她有些难以相信,但陛下肃然的神情容不得她不去相信。手心里不知何时冒出许多冷汗,和瑾平缓着心跳嘟囔道:“所以你要我牵制暮成雪?”可下一刻她就摇头自我否定道,“既是如此,我又能做什么?他又不会听我的……”

双肩突然被按住,和瑾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抬起眼便对上陛下暗沉不明的双眸,隐隐透出灼灼的光芒。

“不用装傻,你知道你能做什么。”陛下唇边浮起一丝高深的笑意,凝视着和瑾道,“暮成雪是暮惟夺权的兵器,但他毕竟不是冰冷的铁块,而是活生生的人……朕知道,你也知道,他对你情有独钟,甚至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切不是吗?”

和瑾垂落视线,深埋下头。陛下却有意贴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女人收服男人的手段,从来都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你会明白的。”

和瑾怎么不明白他的意思,原来他是要自己像个卑贱的女人一样用身体去讨暮成雪欢心,从而吹吹枕边风?顿时一种被羞辱的怒火窜上心头,她瞪住陛下冷声道:“我在你眼里就只有这种价值?”

陛下却笑了笑道:“如果暮成雪是一只忠犬,朕要你当拴住他的绳索;如果暮成雪是一柄锋利的兵刃,朕要你成为收住他的鞘!为朕所用。”男人伸手温柔地抚上和瑾的脸颊,笑意盎然道,“——这才是你的价值。”

和瑾怔怔地望着陛下不带丝毫温度的笑容,心底里却产生一丝莫名的寒意,直教她惶然不安。然而不待她思及缘由,抚在她脸颊上的手倏然扼住脖颈,一把就将她拖了过去!

陛下目中酝酿着冰寒彻骨的杀意,低声问道:“昨天晚上,你们去了哪里?”

和瑾愕然凝视着他冷峻的面容,一时间惊惧到了极点。

她不是没有见过皇兄翻脸如翻书的时候,可是此时皇兄冷凝的眼神却仿佛一把冰刀直切入心脏。她猛然醒悟过来,艰难地吐出声道:“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真的……”

扼于喉间的力道越收越紧,陛下眯起眼,似乎并不相信。但他没有说什么,松手放开和瑾后起身便向殿门走去,和瑾顾不得自己,忙扑上去抓住他的脚,连声哀求道:“皇兄,求求你放过他!他是无辜的!”

陛下回眸冷冷地说道:“没有自是最好,即便是有……朕也让它变成没有!”

说完抬脚踢开和瑾的手,径直走向殿门。和瑾急忙跪爬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腿,凄厉地喊道:“皇兄我知错了,我不该犯下这种不知廉耻的罪行抹黑皇室的颜面,都是我错了……”

眼泪无止境地滚落下来,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了某个人落泪,却不曾想原来自己也这般脆弱可笑,然而心头的惧意与恐慌一齐袭击坚守的意志,她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道:“我不会花心思搞什么幺蛾子,今后也都不会再提任何抗婚的事……皇兄,求你放过他,他真的是无辜的,什么都没做……”泪如泉涌般汹涌,陛下凝眸看着她哭花的一张脸,心情极为复杂。最后,他终是按捺下心头源源不断涌上的恶气,沉重地吐了口气道:“小瑾,你知不知道朕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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