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骑(1 / 2)
自大庆开国以来,小别山便一直都是皇家的猎场,在京郊,出了西直门,骑马疾驰一个时辰便到了。
摄政王带的人不多,只二十多人随侍在侧,也不避忌街道上的行人,兵痞贼匪似的一窝蜂打马疾驰。
好再这年节上,民众们大都关了府门在家等着过年,街道上行人也少,却容得他们这么放肆。
西泠月马术不好,骑在高头大马上心里直发虚,硬自强撑着,勉力跟在那一窝子“贼匪”后面。
转过中街,前面那一窝忽然停了下来,“贼匪”头子勒了马踱过来,含笑问道:“圣上似乎有些不济?”
虽则日头还旺着,但骑马飞驰,那寒风还自厉害,似刀不停歇的割在裸露在外的手及脸上,西泠月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寒风吹的绷了起来,勉强扯出一个心虚的笑:“是朕惫懒了,久未骑射,现下竟还有些吃力,让叔父见笑了,朕回去定勤加练习。”
摄政王抬脸望了望天色,勾了下唇,好像在嘲讽:“亥时晚宴便该开席了,照圣上这模样,莫说狩得猎物,怕是连赶也赶不到。”
西泠月连忙点头,正要说“那咱们回去罢”的时候,他却忽然一鞭子甩过来缠上了她的腰,西泠月不防备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觉身子一轻就像风筝似的被扯到了他的坐骑上。
背后坚实宽广的胸膛抵过来,熟悉的馨香亦强势的笼罩过来。西泠月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但身还未动,声还未出,眼前又忽的一暗,是他抖了身上的佛青暗团云江绸玄狐皮端罩将她整个人都裹在了自己的怀里。
西泠月直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冲,刚挣扎着探出了个头,他就低头附到她耳边,毫无诚意的请罪:“圣上莫怪,如此方不耽搁时候,圣上又金尊玉贵,是同帝姬一样千娇万宠长大的,大冬日的跟臣出行,受此寒风,臣心中着实难过,只能以臣之鄙身暖圣上龙体了。”
强势霸道惯了的人,连请罪都是笃笃之言,也由不得人分说,银色的马鞭甩在马身上发出“啪”的响声,便又疾驰起来。
他的速度远胜于她,那刀割似的疾风也远胜于她,她被风噎的说不出话,睁不开眼,万般无奈只好又缩进了他的狐皮端罩里。
摄政王将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收了回来,嘴角扬起,怀里团了个小东西,香软可口,比那劳什子的猫来的要舒适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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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累赘,摄政王和他身后随侍的二十铁卫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小别山。
察觉到停顿,西泠月连忙从端罩里钻出来,转了身子,仰脸望身后贴着她的人,颤巍巍道:“到地方了,叔父……放朕下来吧……”
她在他的怀里窝了一路,有他暖着一张小脸红白剔透,红唇一开一合就如同娇花吐蕊一般,摄政王喉头不断的滚动,胸膛也有了起伏,他闭了闭眼抬起了脸不看她:“先前圣上不是言说骑射不精么,那如何才能狩得猎物做晚宴的头彩,还是由臣在旁辅佐的好。”
摄政王这个人,平日里惯常含笑在前,又因摸样生的斯文俊秀,有时还喜攥把折扇在手中,任谁瞧了都以为是个翩翩佳公子,斯文俊书生,可西泠月却不敢忘记他是武将出身。
旁的不说,只那勒着马缰的胳膊,将她夹在中间,就如同一双铁钳,钳制的她动弹不得。
两人同骑,这样的暧昧,无论他是已经发觉了她的身份,还是忽然转性对天子产生了兴趣,对西泠月来说,都是噩耗。
她强压下心中的焦躁忐忑,嗫嚅着提醒:“朕乃一国之君,与叔父同骑实在不像话,若叫旁人瞧见,让朕没脸事小,损了叔父的清誉事大啊!”
“教人瞧见,损我清誉?”他轻笑出声,那双惯常含笑的眸子看下来:“臣不过只是想辅佐圣上射猎,圣上却往哪里想去了,嗯?”
明明是他行为不端,现在反而能理直气壮的倒打一耙,还暗含……调戏!
再怎么沉静,西泠月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未出阁的姑娘,一时又急又躁的也说不出话来了,一抹胭脂色从玲珑的耳边一直晕到纤细的脖颈上。
摄政王看的爽笑出声,一打马沿着另僻出来的羊肠小径上了主山。
大雪虽已经是前几日的事情了,但山上的残雪还未化净,依旧是粉雕玉琢的一方天地,摄政王一骑在前,剩下的那二十铁卫远远的跟在后面。
马蹄踏着山间薄薄的一层雪地转来转去,并未瞧见一只活物。
西泠月攥着自己袍袖的手紧了又紧,问话到嘴边又转了一转:“这里还未解冻呢,叔父怎么说有猎物?”
她挺直着身子避免触碰到他,问话也只是微微侧脸,但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和一直注视着她的视线。
“圣上心急了吗?”他轻笑:“这不是出来了……”
西泠月闻言正要四处去寻,一支穿云箭贴着她的脸颊就射了出去,一声哀鸣,有重物倒地,那是一只白色的小鹿,箭羽穿透了它的两条前腿,让它动弹不得,侧躺在薄薄的雪地里哀哀的鸣叫。
摄政王抬手拂去贴在西泠月脸颊,被穿云箭的尾风带起的乱发,温柔如水:“这是只小鹿……”
西泠月闭了闭眼睛,提在嗓子眼上的一口气渐渐放匀,正待应声,韩钟离踏着雪过来,跪在十步外禀报:“启禀主公圣上,方才铁卫来报,越王联同其他三大藩王起兵谋反。”
料到越王会谋反,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并且还是挑在这大年节上!
西泠月变了脸色:“现下打到了哪里?他们有多少兵马?”
韩钟离抬头远远的往这边看了一眼才道:“回圣上,越王带兵二十万,其他三大藩王各十万兵马,目前只是他们各自的属地沦陷,正要聚成一股往北直隶一带进攻。”
各自属地沦陷,且还未聚成一股,也就是说,越王不过才起兵。
但他们一旦聚成一股便是五十万的兵马,京城的禁军也不过才十万,且大庆主军二十万将士尚戍守在边疆,即便不说人数,怕是等他们赶到,京城早被越王的兵马给攻占下来了。
怎么合算都是劣势,只是不知那人到底是作何打算!
西泠月心中不安,转身看摄政王的脸上也满是惶急:“叔父,咱们快回宫同朝臣们商议吧。”
“圣上莫要忧心。”摄政王让韩钟离退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圣上瞧,大的出来了……”
至高之位就在眼前,他不会舍易求难让越王打下大庆,在对抗外敌入侵上,他们是一条战线的。
既然他这么漫不经心就说明他确实早有对策,西泠月便也完全放了心,面上依旧作惶急无奈壮,跟着他的示意回身看去。
中箭小鹿的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头成年白鹿,正在低头舔舐小鹿腿上的伤口,温驯的大眼睛含着泪望过来“呦呦”的叫了一声,似乎在祈求他们。
摄政王微曲了上身靠近她,温和的同她解说:“这是只母鹿,那只小鹿是它的孩子。”
他招手,身后立刻跑过来两个铁卫将那头受伤的小鹿拖过来,母鹿连忙鸣叫着也跟了过来,它似乎是知晓现在的形势,俯首帖耳的。
摄政王叹道:“舐犊情深,真是让人动容啊!可惜越王却不是这头母鹿。”
他挥鞭打马又往前去了,渐入深处,苍松翠柏林立,已经弱下去的阳光根本透不进来,仿佛置身于冰窖中。
西泠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听得身后人笑道:“圣上觉得寒,为什么还不到臣的怀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