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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予航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抬起手背挡住了眼睛。
手背上微凉的温度让混沌的意识也跟着冷却,他慢慢回过神,这才想起这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萧楚奕家的风格一如过于懒散随便的性格,到处都是刻着“简洁”二字,一眼望过去,除了房间原本就自带的家具,就没有什么多余的不必要的生活用品了。
看起来倒是很清爽,但也少了些人气,显得过分冷清。
仅有的点缀也只有阳台上那几盆绿植,不过也都是随风自长,平时压根没人打理。
盛予航推开房门走到客厅,就瞧见正站在厨房里的那个人。
厨房里油烟气滋滋作响,萧楚奕背对着客厅,似乎正在煎蛋。
他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灰色卡通睡衣,后颈处还垂着个同色系的帽子,看起来是一个考拉的形状。
脑后的头发也完全没有打理,翘得比平时还严重,他自己大概也有所察觉,只是在煎蛋的间隙伸手随便撸了几把。
看起来更乱了。
他大概也才刚睡醒,一边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颓废懒散的气质。
配着那一身幼稚的睡衣,反而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蓬松柔软。
可爱。
盛予航在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没克制得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萧楚奕似是觉察到了身后人的视线,扭头看了一眼。
“盛总,早上好。”萧楚奕打了声招呼,一边问道,“早上吃面可以吗?今天起得有点迟,来不及准备别的了。”
这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他跟林哲约了十点去家访,算上早饭和收拾的时间,还是有点赶的。
盛予航看到钟表的指针的时候,不由一愣,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心,有些意外。
他平时工作忙,早已形成了生物钟,就算累到极点,哪怕隔天就是休息日,每天到点就醒了。
当然赖床就是另一回事了。
放在平时,这个点已经足够他再睡一个回笼觉了,然而今天他却是一觉就睡到了这个点。
他终于被养成猪了吗。
盛予航默默在心底想了个冷笑话。
萧楚奕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一边伸手关了火,将煎蛋盛进盘子,一边过头去看他:“怎么了,没睡好吗?”
“如果太累的话,你还是吃完早饭先回去再睡一会儿吧。”萧楚奕提议道,“反正我打车去也就一会儿的事。”
“不,睡得挺好的。”盛予航叹道,“就是睡得太好了,让我怀疑自己终于变成了猪。”
萧楚奕噗嗤一声笑出来,抬头看看盛予航,见他精神气却是还不错,也就放下了心。
“放心吧,就算是猪你肯定也是全村最靓的崽。”
“不如你靓。”
“嗯?”萧楚奕没听清盛予航说什么,有些困惑地看过去。
“我说你最可爱。”盛予航面不改色地接道。
“……”萧楚奕默默扭回了头,开始开火煮面。
这年头,好人也开始学坏了。
盛予航脸上笑意又加深了一些,倚在门口,目光在萧楚奕头顶上放荡不羁乱翘着的一小撮头发上停了许久。
“早上好,萧老师。”最后他这么说道。
盛予航确实认识去安子月家的路。
盛绛河与安子月的青梅竹马关系主要是源于他们的父母,林哲和盛家大哥大嫂是同学再到同事的关系,算起交情来可以追溯到盛绛河出生前很多年。
因为这份交情,两家才逐渐熟悉起来。
林哲是那种典型的少年天才,从小学就开始跳级,一跳两级的那种跳。
于是他就愣是以比盛家大哥大嫂小了好几岁的年纪,跟他们成为了同学。
几个天才撞到一起要么相看两厌,要么惺惺相惜,他们显然是后者。
加之林哲年纪小,盛大哥从小傻白甜又受着家庭真善美的熏陶,一直都对他多有照顾。
林哲也不是不记恩情的人,于是一来一往,关系自然而然也就好了起来。
连带着两家也开始走动,上下都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我听那位林先生提过,他妈妈小时候好像是捡垃圾供他读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慢慢做大了。”萧楚奕回忆起那位稍显木讷的林先生,不由生出几分唏嘘,“他看起来不太像是吃过苦的人。”
倒不是说他看着像那种暴发户富二代,而是那一身气质过于纯粹,看人看事都带着一种执拗的认真,不太像是那种经历过苦难捶打折磨的压抑苦痛。
“林哥都跟你说了吗?”盛予航有些意外。
“嗯,昨天谈到收养程思嘉的事,大概是为了让我放心吧。”萧楚奕答道,“不过还真的挺出乎我的预料的。”
“嗯?”
“这一家子都是好人。”
“……嗯。”
盛予航对这个答案有些哭笑不得,但确实也没办法反驳。
非要用什么词来形容林哲这一家人的话,大概就是“善良”,从上到下都如出一辙。
就像是林哲跟安子月的关系一样,其实林哲的母亲跟他也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说林哲是个天才,那么林哲的养母就是一位传奇。
林哲的母亲姓邱,邱女士年轻时一直过着苦日子,得过且过熬死了两任丈夫又孑然一身。
直到她捡到了林哲,为了供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读书,她硬是咬着牙打了好几分工,最凄苦的时候甚至是靠着捡垃圾活下去的。
正是经历着这样惨兮兮的生活的中年女人,望着那时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大学学费,愣是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从头开始创业。
结果当然是成功了,等到林哲真正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他们已经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邱女士的事业跟盛家这种有数代底蕴的家族企业自然没法比。
但她是真真正正的从无开始,白手起家。
拼搏小几十年能在B市有一席之地,一处安身之所,已经是她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事了。
这也是盛家父母愿意与林哲一家来往,甚至奉为人生导师和偶像的原因了。
他们都很敬佩这个善良又执着的女人,有着他们这样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光芒。
林哲也像母亲一样,收养了一个孩子。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林哲曾经去山村做过支教。
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确立未来的方向,在自己的爱好和帮助母亲打理公司之间摇摆不定。
邱女士便让他多出去走一走,会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于是林哲就去了。
同行的还有一对青年夫妇,恰好是他的校友,比他高两届。
他们性格和善,对这个有些呆的小学弟很照顾,于是他们的关系很快就变得好起来。
那对夫妇来这里一趟,本是为了攒点经验,争取一个以后可以在一起工作的机会,待的时间并不长。
但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前夜,天上下起了大雨,引发了泥石流。
年纪轻轻的夫妇为了救人葬身于天灾之下,只留下了一个还年幼的女儿。
那就是安子月。
那时候安子月还小,还没到能记事的年纪。
等林哲回到B市的时候,安家的亲戚已经听说了她父母过世的消息,生怕自己摊上这么一个大累赘,便开始像踢皮球一样把这个孩子踢来踢去。
林哲去看望了安子月,然后就把缩在角落发抖的小女孩儿带回了家。
领养的手续办得很顺利,安家的亲戚根本没有任何阻拦,甚至恨不得他立刻就带走这个累赘。
邱女士对此也毫无意见,反而帮着准备了这个小孙女的吃穿,完全就当做亲孙女一般开始操心起来。
后来等到林哲正式开始工作,邱女士也将安子月放在身边养育着。或许是因为上下都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因此真正作为一家人的时候反而不会在意血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