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七回 只身犯险(1 / 2)
六合山位于宋州东南,朝西北延伸,山道崎岖南行,却是?自宋州南下的必经之路。萧溱此番仓皇而返,必要先回宋州。然而虽不晓宇文师手中无人马,是?如何拿下此城,却知萧溱在未得到此情报时,若继续赶回宋州,则定是?无城可回。
而数日前在部署兵力之时,宇文师便曾道,他心下之策,第一步乃是?派先锋部队誓死阻住萧溱大?军攻往汴州之路。而事实上,与?此同时,他已暗中火烧宋州,扰乱敌军后方阵脚同时,更是?一举夺回此城。
那么接下来,若依他所言,这第二步,便是?引萧溱之兵入六合山谷,并于其中设伏一举歼灭。
目睹宇文师这狠酷却奇险的连环之计,如今我已无法不去相信,他既已作此打?算,便定然能够做到。
何况,萧溱此刻已为我所伤。因那他一身血流不止的怪症,若无法回到宋州修养数日,即便是?上了药仍将虚弱不堪,甚至会有诸多无法自持的副作用。这些……我都?曾亲眼所见。
当初发现他这弱点?之时,便曾留心或许有朝一日此将为我所用。然而却着实未曾料到,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事情却竟会演变到如此地?步。
他此刻在自身难保,军心散乱之际,若中了宇文师所设圈套,一旦踏入那六合山,只怕……
不,我要的不过是?让他收兵回朝而已,绝不是?……绝不是?……
思及此,我不由得握紧了拳,然而陡然用力间,又牵扯得肩头腰腹一阵抽痛。不由得皱紧眉,猛咳了一阵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军师?”身后的赵寸似是?感到了几?分动?静,便低低问道。
“无事,”身子在这昼夜不停的马背上颠簸,四肢都?几?乎有些麻木,然而顿了顿,朝前方望了望还是?咬牙道,“将军勿要顾及于我,务必尽快赶至六合山。”说完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几?乎全然地?倚靠在赵寸身上。倒也庆幸此战恰是?与?他为伍,若换做第二人,此刻只怕也不能如此安心地?养精蓄锐了。
又不知行了多久,意识朦胧飘忽间,听闻身后的赵寸道:“军师,你看……”
我感到身下的步子微微顿住,睁开眼,见马匹正立于一处高?地?上。然而举目顺着赵寸所指方向望去,却见远处已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几?有遮天蔽日之势。
“宇文丞相不是?已拿下宋州么,为何依旧这般……”我说到一半立刻顿住,再度眯起眼望了望,意识到什么,身子却立刻僵硬了。
“军师,宋州城据此大?抵还有百余里左右,”赵寸似是?见我已明白,顿了顿道,“虽不致危及宋州,只怕一时却无法去往那里了。”
我怔怔地?盯着那一片狼藉旷野,隔着四溢的浓烟,隐约可见自南而北延伸的火势之下,层层堆叠着的些许林木枝叶。忽一皱眉,扭头对赵寸道:“那西面不远,可便是?六合山了?”
赵寸略一迟疑,颔首道:“正是?。”顿了顿,又道,“只是?,这火势……”
“无妨!”我果断道,“劳烦将军速速打?马下去,往西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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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面行了不远,果真见火势逐渐有减弱之势。
想起那日亳州同宇文师商讨军情之时,自己向他提出迫敌入六合山之策,以及他在我手中写下的,是?他也正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字。
火。
想到此,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苦笑。宇文师到底还是?用了此策。
“若敌军已无路可走,即使?明知面前山路崎岖,兴许有诈,却也别无选择。”彼时这自己亲口说出的话,如今在宇文师的连环之策下,却倒着实应验了。
若要如此,以大?火封住回宋州的路,迫敌军沿西朝六合山退避,此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即便火烧平野的代价是?惨痛的,然而对于宇文师而言,既已火烧宋州,则必然不会因此而阻塞了前路罢。
竟好似因果报应一般。而如今谁又能料想,我此刻却又要千里迢迢赶回,去阻止萧溱进.入那曾经自己设计的圈套之中?
坐在奔马之上,望着沿途急急朝后掠过的大?火,然而逼近六合山道入口之时,却隐约听见不远处阵阵兵刀碰撞,夹杂着细碎的喊杀之声。
往声音的来源处奔去,逐渐看清了眼前一片惨烈厮杀的情形。
照此情形,宇文师并未打?算在谷内下手,反是?在此处便设下埋伏。我粗略一看,观其人数不多,却个个是?武艺非凡,足当以一敌十。走近了些,观其衣饰,才发现原来俱是?宇文师手下暗卫。
这些暗卫身手矫健,却俱是?一道攻向一处——便是?萧溱所在。而萧溱被众将士围在其中,退至一角,因伤病之故,显得有些局促,已远没?有那日轿中狭路相逢时的从?容睥睨之势。
心知宇文师在手无重兵的情形下,如此一搏,便是?定要拿下萧溱了。
我心中一紧,犹豫了片刻对赵寸道:“赵将军可知,我为何急急前来?”
身后赵寸提住马缰,顿了顿道:“不知。”
我望着前方,挑了挑嘴角道:“既然如此,将军如何还应了我这不情之请,带我千里迢迢而来?”
身后缓缓响起一声叹息,道:“军师如此……定是?有其原有的罢。”
我闻言哈哈一笑,道:“如果说,我此番是?为救萧溱脱困而来呢?”
“若是?如此,虽不能继续效劳,”身后赵寸的声音异常冷静,顿了顿,道,“却亦不会阻止军师……”
我听他此言猛然愣住,过了半晌反而朗笑出声来,“赵寸,我若只是?个军师,你又何至于如此?你……想必早已知晓我是?何人了罢!”
赵寸沉默了片刻,才慢慢道:“确是?如此,独孤将军。”顿了顿又道,“即使?遮住面容,避不开口,这举手投足间的身形气度,却是?遮掩不住的。”
再度听人唤这个名字,倒有几?分意外的陌生之感。我解嘲般笑了笑,瞥了瞥不远处混乱的杀场道:“独孤鸿叛国投敌,已是?罪人,赵将军为何不就地?将我正法?”
“若将军当真如传闻那般,又岂会更名改姓不顾自身安危,屡次亲自杀入敌阵之中?”赵寸的声音反而异常平静,“过去将军旧部之中亦无人相信将军会做叛臣贼子,今日我亲眼一见,愈是?确信这其中必有误会!”
我听他此言,心下莫名被触动?了几?分。但?随即抬眼朝不远处一瞥,见萧溱已带着部分人马转身入了谷,立刻转念道:“蒙赵寸将军如此信任,我深感惭愧。只是?此刻,忠义之间已难以两全……”顿了顿,道,“未免连累将军,不如在此做别罢。”
赵寸翻身下马,朝我深深一拱手,道:“将军保重!”
“保重。”我抱拳回礼,下一刻人已经扬鞭冲向厮杀的人群。情势根本不容许我掂量自身情形,猛一施力,只觉周身几?乎要撕裂开来。唯有拼命咬住下唇,让身体习惯这种疼痛。快马加鞭之间,左右挥开几?名周军的□□,人便如离弦的箭簇一般,直直冲入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