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诱夫(1 / 2)
【二更合一】
上京刚刚入冬,又逢冷雨,这内室和屋外的温差也属实相?差甚大。今日她从颍国远赴上京的路途又或多或少有些?颠簸,裴鸢适才也刚刚睡醒,她的身体并不是很舒服。
小姑娘的身子有些?娇冷,凭她慵懒的性子,其实也只想?在这傍晚之际,缩在暖烘烘的衾被中躺着,就算被司俨欺负,也要比到?屋外吹冷风强。
更何?况,裴鸢和杨皇后,以及那些?封国的王后、夫人?都不甚相?熟,她一贯也是个不喜参宴的人?。
裴鸢不知杨皇后突然设宴到?底是何?意图,但是阏临已经对司俨深为忌惮了,她自是不能再拂了杨皇后的面子。
这诸侯府邸的屋间明显被下人?用心地打扫过,布局和内景干净又整洁,但是镜台、案几等一应的摆件却稍显陈旧。
裴鸢观察了一番,便觉这些?家具都是上京十几年前流行的样式了。不过虽然有些?过时,但是若从细微之处,也可看出这里的考究来。
譬如那飞罩和漏窗上的雕花,都甚为精致繁复,足可见匠人?在其上下的功夫。
还有用名?贵的甘梨木打制的四腿柜,其上嵌刻着许多泛着粼光的螺钿,亦贴有用象牙雕刻的狻猊。那神兽纹的铜镜亦给人?一种镇重?威严感,大有独属于王侯的尊贵和奢华。
说来自大梁建朝后,还从未有这么多的藩王入过京城。
正这般想?着,裴鸢却见司俨端坐于床榻之边,微微垂着头首,亦用指腹揉着自己的眉心,他的手挡住了他英俊的面庞,她并不能辨别出男人?的情绪来。
进?室的几个女使都有些?畏惧司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些?时日,女使们也觉出了司俨的变化。
他从前原是个仪质温雅的人?,虽说气质稍显复杂,但也给人?一种陌上君子人?如玉的温和之感。
而今司俨身上的气质,却越来越有着上位者的强势,和压迫之感,阴鸷和冷厉的气场也是愈发浓重?。
到?如今,他只有在裴鸢的面前,才会表现得温和一些?。
司俨正屏息调整着情绪,他适才起了兴致,却又被外因?生?生?的熄灭。
这种滋味于男人?而言,最是难捱。
他觉周遭的氛感蓦地温香了许多,随即耳旁便传来了裴鸢软绵绵的问?话,“夫君,你还帮不帮我梳发了?”
司俨因?而掀眸,看向了面前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却见裴鸢的柔唇也微微地撅了起来。
“你若不帮我梳发,我就唤我的女使来了。”
司俨淡淡回道:“我来。”
话落,便牵起了裴鸢的小手,引着她到?抵了那神兽纹的镜台处。
女使见状,俱都知趣退下。
司俨见裴鸢鬟髻上的发丝只是散落了几缕,便用修长且指骨分明的大手动作熟稔地为她佩假髻,又戴好了华冠。
不经时的功夫后,裴鸢便在夫君温柔的帮扶下,整饬好了衣发。
她的衣裙之旁亦佩了镂有缠枝花卉的鎏金熏球,其内装着颍国的柑枳香,这内室熏炉燃得炭火格外足旺,那香料清新?且令人?醺然的味道也弥散了出来。
裴鸢嗅着这熟悉的气味,人?也精神了许多,适才还因?着要参宴而略有些?紧张的心情也安沉了下来。
她喜欢跟司俨,染上同一个味道。
因?着是要去?赴宫中的晚宴,所以今夜裴鸢无需穿祭祀要用的翟衣命服,便择了件湖蓝色的曲裾,这曲裾紧束腰身,亦层层绕膝,将美人?儿?的身形勾勒得窈窕玲珑,凹凸有致,小腰身亦是不盈一握。
司俨缄默地欣赏着裴鸢,不禁暗觉这只小娇鸢真是长大了,身形也是愈发有女子韵味了。
男人?本就起了些?遐思,却见裴鸢竟是于这时弯身,用小手够了够裙边的鎏金熏球。
这个动作一做,她那小桃臋亦翘了起来。
见状,男人?清冷的眸蓦地一黯。
喉结亦是不易察觉地微微滚了一下,嗓子也渐变得干涩。
司俨及时收敛了那些?心思,却觉裴鸢还真是个撩人?而不自知的。
裴鸢这时已转过了身子,她的心情稍有惴惴,便软声?问?向司俨:“霖舟,我总觉得杨皇后唤我们这些?封国的王后进?宫,怕是会有别的心思。”
司俨听罢莞尔,又恢复了裴鸢熟悉的,且最喜欢的温和模样,他低声?回道:“有长进?,鸢鸢又聪明了。”
裴鸢被他夸赞之后,便微抿柔唇,以此来掩饰笑意,随即又问?:“那…那若真是如此,该怎么办啊?”
在她梳洗打扮的时当?,未央宫来传讯的宫人?应该已经进?宫去?回禀杨皇后了。
她若要不去?,应该一早就说。
若现在再不去?参宴,那可真是失了礼仪,又拂了杨皇后的面子。
司俨却于这时,淡声?回道:“你自己想?想?,有无对策。毕竟,你同那些?封国的王后不同。她们有的是各自郡国的世族出身,而你不同,你是上京人?。待你入宫后,也有许多能够利用的人?或事,你可利用这些?,来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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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现下的司俨虽觉解蛊有望,他没必要再让裴鸢同从前一样那么辛苦。
未央宫内,也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包括这位杨皇后的椒房殿中,亦有他司俨的眼线。
就算那杨氏女真的动了什么不轨的心思,裴鸢也能够平平安安地回到?他的身边,他既然让她入宫,就一定会护她周全?。
但他固然是要娇养裴鸢的,有些?事,却也想?锻炼着让她自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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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裴鸢乘皇宫的车马,从北阙藁街的诸侯府邸出发,一路到?抵了未央宫的司马南门。
适才上京刚刚降了冰雨,周遭的空气仍有些?寒凉,可裴鸢还是掀开了车帷,骋目而望这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街景。
虽说这藁街她未怎么来过,但是这车马经行而过的章台街,和西市的夕阴街她却都是去?过的。
到?了太常街后,也就意味着一行人?即将到?抵未央宫。
窗外的景色于裴鸢而言,也是愈来愈熟悉,离王宫近的地方,也总是带着使人?生?畏的森严感。
待马车停驻,她亦被女使扶下马车站定后,却见杨皇后身侧的近侍女官已然站在司马南门旁候着了。
绛云跟在裴鸢的身后,有意低垂着面容,她不欲让杨皇后身旁的女官看清她的长相?,虽说这女官她从前并未见过,她应是杨皇后的母家人?。
但是绛云从前在后宫之中,也是有名?有号的凤仪女官,行事谨慎小心些?,总归不会出错。
裴鸢步态优雅地走到?了那女官的面前后,却见她态度有些?敷衍地冲她行了一礼,随即便语气稍显埋怨道:“殿下,您怎么这时才来,其余的封国王后和夫人?早便到?椒房殿了。”
裴鸢渐渐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却正了正神色,淡声?问?道:“未央宫派来的人?说是巳时三刻来参宴,现下天还未完全?黯淡,怎么就晚了?”
女官回道:“会不会是您的女使听错了,皇后娘娘定的时辰明明是戌时三刻。”
故而裴鸢看了一眼身后的绛云,却并未责怪她。
绛云最是细心,断不会记错传讯人?的言语。
这其中,怕是有人?使诈。
灰蒙蒙的天际复又开始降起寒冷的细雨,那女使抬首望了下天,随即又对裴鸢恭敬道:“殿下,我们快些?进?宫罢,免得浇了您的华衣。”
“好。”
裴鸢淡声?回罢,便悄悄地对绛云使了个眼色。
绛云会意后,便立即捂住了肚子,做出了一副腹痛的模样,亦长吁短叹了一声?。
裴鸢见此,假意冷声?问?她:“你怎么了。”
绛云面色戚戚地回道:“奴…奴婢肚子疼。”
裴鸢故意装出了一副嫌恶的神情,当?着杨皇后女使的面,又对绛云问?道:“肚子疼?怎么搞的?”
跟在裴鸢身后的采莲见状,眼睫不禁颤了又颤。
她暗觉,自己的主子分明最是娇弱温软的,这番进?宫,倒是流露出了罕见的威仪之态。
见杨皇后的女官已经摆出了一副看戏的嘴脸,裴鸢又对绛云假意斥道:“尽给本宫添麻烦。”
女官劝慰道:“殿下莫气,不如让我身后的宫婢引着这位女使去?寻下人?如厕的地方罢。”
裴鸢仔细地分辨着女官的语气,觉她应该是不识绛云身份的,却推拒道:“不必了,采莲,你带着她去?。”
采莲答诺。
女官又看了看采莲的穿着,觉她应该是裴鸢从母家带到?颍国的女使,所以自当?是识得这未央宫的路的,便也没再往深想?下去?。
故而裴鸢只携着采萍,和另一个从颍国来的宫婢,穿过她熟悉的金马门,再到?她幼时治学的石渠阁,再经行而过巍峨的长秋门,便到?抵了她自小便常往的椒房殿。
可如今她的姑母裴俪姬,既是已经身为太后,便该住在桂宫了。
宫内的青石板地上洇着雨水,裴鸢曳地的裙摆亦被其浸湿,待她进?了内殿后,便听传讯太监嗓音尖细道:“颍国王后到?——”
裴鸢边听着他的声?音,边提裙娉婷而入,却见椒房殿内装潢略变,但是整体的布局还是她少时熟悉的模样。
甫入正厅,裴鸢便渐渐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劲。
却说代国国君年幼,所以他并未立后,这番来京的诸王内眷算上她,也只有四人?。
其中有六安国的甄王后,她也是这几个女眷中,裴鸢唯一认识的人?,因?为甄王后同裴鸢的母亲班氏相?熟,她们的年岁也相?近。且六安国的国君是先帝的宗弟,为人?敦厚踏实,也曾为大梁的江山立下过不小的功劳。
而定陶国的国君于前年丧妻,所以后位仍空悬着。
真定国来了位孙王后,她出身于当?地的豪强孙氏一族,年岁刚过双十,裴鸢此前并未见过她。
东平国的国君也未立后,所以这番便来了个年轻貌美的戚夫人?。
当?然,位于下席的还有两个面善的年轻女子,裴鸢此前亦见过她们。
这二人?从前是太子的良娣,而现下她们的身份也随着阏临的登基发生?了改变,一个被封为了婕妤,另一个则被封为了昭仪。
裴鸢进?殿后,在场的诸女俱都缄默地端详着她的相?貌,只见她生?的肤若凝脂,面如芙蕖,端的是副世间罕见的绝色之姿。
怨不得,这大梁朝最有权势的两个男子,曾险些?为了她打起来。
裴鸢并未顾及这些?女子稍显灼灼的目光,只恭敬地对着端坐于主位上的杨皇后施了一礼。
杨令宜依旧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模样,面容清丽,仪态端庄,亦有着独属于世家女的清傲和自衿,一看便是个不好接近的女子。
所以二人?从前同在石渠阁治学时,也只是打过照面,从未攀谈过。
杨皇后得见裴鸢后,心中不免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涩意。
她没想?到?裴鸢在颍国的这半年时日,竟是出落得比从前更美丽动人?了。
杨皇后掩饰着心中的异样,嗓音还算温和道:“裴王后到?迟了,在场的诸王女眷也候了你多时。”
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她的这番话,大有挑拨她和其余女眷的意图。
裴鸢却见,除却那位年岁尚轻的戚夫人?面色有些?不豫,其余人?的面色都未有任何?变化。
阏临的两个妃嫔的面色,也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