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1 / 2)
盛元三年的冬天极冷极冷,寒意卷到每个角落,血流成?河的帝都更像是处处响着哀乐。
恭懿太子之?死的真相浮出水面,全天下的人都噤声了,尤其是那些喊着要皇帝承袭先帝仁政的读书人,一时之间竟然连话都不敢说。
一群官员,一名皇后,便敢于杀害朝廷的太子,天下的储君。
这些人,可曾将皇权和?律法放在眼里?
难道不是先帝仁政的过失?
当年涉事的江南官员死了泰半,活下来的也全都丢官罢职,流放边塞。承恩公府联络官员,勾结刺客,透露恭懿太子行踪,桩桩件件罪无可恕,自然处置极重。
可难以决断的,还?是太后。
这事儿是她谋划的,身为主谋本该重惩,可一则太后是恭懿太子的生母,母杀子,律法本就有所宽宥,二则太后还是皇帝的生母,尊崇无极,无人敢给她判罪。
子不言母过,便是皇帝,也不好对太后下手。
可若是主犯逃脱,责罚从犯就没有由头。
贤妃是承恩公府的女儿,因为后妃的身份,格外开恩,准她不必没官为妓,只夺了贤妃的位份贬为庶人,在京郊感业寺落发为尼便可。
贤妃走前,留下了对付太后的法子。
谁也不知道她手里藏了先帝的诏书,就像谁都不知道她还从恭懿太子手中拿到太子的印玺。这东西众人都以为随着恭懿太子消失不见,没想到会在她手中。
先帝大约也是知晓太后做的恶事。恭懿太子也是他亲生的儿子,焉能有不痛之?理,早想为此废掉太后,只苦于没有证据。
可他却留下一道诏书,说,若太后做了有碍社稷的事情,便送她去太庙当中守陵,从此不得回宫。
皇帝得了诏书,自然要尊奉父亲的旨意,直接将太后送去了太庙,连让她到人前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听闻,太后被送出皇宫前,病到极重,躺在马车里动弹不得,大约没有几日功夫可活。
先帝这一生,也只做了这一件好事。
舒暖推着自己的轮椅在御花园里晒太阳,深秋之?时,菊花开过盛季,到了枯萎的季节,纵然有花匠费尽心思延长寿命,如今也自然而然呈现出衰颓之?意,一朵朵花蔫哒哒的,傲气和?风骨都弱了几分?。
舒暖轻轻一笑,事发?时候,正是重阳节菊花灿烂,尘埃落定之?时,这花还没败。
可见,为人作?恶,败露的速度比花儿还快。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沈家人的报应,也快到了。
他说过,等?科举之后,有人补缺,这些人都得被撸下来。
她坐在那儿,身前却落下一道阴影,舒暖抬起眼皮,望着他:“陛下?”
经此一事,皇帝越发?沉默,静静站在面前的时候,如同一座山,寂静沉稳。还?是舒暖先坐不住,忍不住又喊:“陛下有事吗?”
皇帝终于有了表情,带着惆怅和?悲伤,“朕一丁点儿都不快乐。”
兄长的大仇终于得报,凶手被绳之?以法,他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最终心里却空落落的,没有丝毫的快乐,只剩下一片迷茫。
舒暖道:“太后毕竟是陛下的母亲,她做了这等?事情,陛下心里难过也实属正常。”
“她不是朕的母亲。”皇帝摇了摇头,神色漠然,“她不是。”
舒暖一怔,想起许久前的那个揣测,难不成?竟给她猜对了,皇帝不是太后亲生的孩儿?
皇帝偏头看着舒暖,“朕的生母,是先帝的贵妃海氏,当年海贵妃和?皇后同一日生产,太后幺子生下来便没了气息,父皇就将朕抱过去,充作?她的孩子,假装死的是贵妃之?子。”
先帝宠爱海贵妃,一心想要给她和他们的孩子最?好的,便将贵妃之?子充足嫡子,养在太后膝下。
简直匪夷所思。
舒暖不敢相信,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这种行为,对贵妃,对太后,都太不公平了。
“可太后怎么会认不出来自己的孩子?”皇帝摇了摇头,“只是她也害怕贵妃有子,动摇她的地位,是以竟捏着鼻子忍了下来,可却给我盖了个罪名,说因我出生导致父皇疏远她,对我百般冷淡。”
若只是冷淡,他肯定不会在意,凭太后的脾气,私下的折磨想必少不了。可他一个小孩子,说了也没有人相信,信他的人也会觉得太后是望子成?龙。身边亲近的人,也怕得罪太后,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兄长,只喜欢三弟。”
“自小到大,唯有兄长疼爱我,护着我。”皇帝扯了扯唇角,“他教?我读书识字,为我和?太后争吵,下人怠慢我的时候,是他教?我威慑旁人,被太傅责罚的时候,是他手把手教?我功课。”
他说着说着,便偏了话题,扯到恭懿太子头上。
舒暖定定看着他眼角的泪痕,慢慢移开目光,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真算起来,这个人除却做了皇帝,其实也并非好命。亲生母亲认不得,亲生父亲为了避嫌不理会他,养母只会恨他,而唯一对他好的兄长,却被人抛进滔滔江水里,连尸骨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