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8章(2 / 2)
范园那种级别的聚会,来的人多且杂,许多事儿,不方便说,问好也只能问个表面,譬如最近生意如何?互贺发财。
黄家公馆的风月阁便是不同,公馆很大,按敖瑾的话说,大得和个公园似的,进去得要人领着,亭台楼阁,中西合璧,能住人,能赏景。
才入风月阁大门口,便能隐约听到里头政要商界诸多名流在高谈阔论,聊的,还多半都是些在外头不能说,不好说的。
“有张时局图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有,中华版图上群兽盘踞,北有蛮熊,南有毒蟾,东南猛虎下山,太平洋上猎鹰虎视眈眈,中间呢?都是些吊着烟袋的官宦,朝着洋人阿谀奉承。”
有人不赞同:“那是早些年的事儿了,现在是什么时局?早就不同了。”
“未必不同吧,咱上海也就英法俩租界,你可知道,天津多少租界?英法美德比利时,俄意日本意大利,九国租界,这还有……还有国人下脚的地儿吗?那洋人……呵,那洋人都把洋教堂修到我祖宗祠堂的对门口了,不同?我瞧着,没什么不同。”
敖瑾和魏十镜听了,相视一眼,敖瑾的眼神里像是在说——这也是能说的?
魏十镜眯着眼睛摇了摇头,示意她,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进去就好。
里头的人,的确不多,左右不过十几人,都是些脸熟的。
那日宴席上见过的贾裴贾老板,也在其中,他左侧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正给他倒茶水,茶盏一搁,抬眉便看见了敖瑾和魏十镜,这姑娘不由得眉头一皱,低声对着贾裴说了句:“先生,她也来了。”
贾裴目不转睛,只看着茶盏里起起伏伏的茶叶:“盯着。”
魏十镜瞧着,这一屋子中间且就一张硕大无比的圆桌,上座空着,可也没人敢去坐。
十四个人,六家商户,还有两位,一个联合商会的副主席,一个是盛业银行蒋松鳞,其余六位,都是女伴或者家眷,除开上座,也就这贾裴旁边空了两个座位,魏十镜只能坐这儿了。
屁.股才是挨着凳子,魏十镜就开了话腔:“你这茶,”他手指点了点贾裴前头的茶盏,“得配白色的茶盏,碧峰茶水清透,微青,余调有股青草的涩味,属于茶水里的江南美人,你这红釉陶瓷,配不上这份清丽啊。”
敖瑾跟着坐在魏十镜的旁边,她手指尖轻轻地捏住魏十镜的衣袖,低声提醒他:“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贾裴对着魏十镜笑:“魏老板喝茶很有自己的见解。”
哦?这人一开口就能喊出他的姓氏,有研究。
魏十镜身子微微往后仰:“听说贾老板是嘉兴陆家背后的大东家,这陆家,我也有些来往,”魏十镜一边笑,一边看着他,“他家,还欠了我三年的账,贾老板可知道?”
贾裴微笑:“一言既出,账,我们必然不会赖的。”
“这样最好。”魏十镜笑眯眯的,一副得了钱财后心花怒放的小人得志模样,“横生出了一个贾老板,吓得我以为陆家改姓了其他名,这账要不回来的呢。”
出于礼数,魏十镜也得给人家介绍一下敖瑾。
魏十镜挪了挪身子,露出敖瑾的上半身,手指并拢,朝着敖瑾:“我的未婚妻。”他正犹豫要不要说敖瑾的全名,敖瑾已经率先点头:“小瑾。”
“姓肖?”贾裴可能没听清,以为小瑾是肖瑾。
敖瑾只笑笑,没说话。
贾裴亦是要回礼的,他指着自己身旁那小姑娘,才说了一句:“我家妹子,叫燕秋。”
这贾燕秋却是突然一下站起身来,冷眼朝着魏十镜和敖瑾瞟,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不舒服,出去透气。”
这语气倒像是,生气了?
这句话,好熟悉啊,魏十镜也曾听敖瑾说过。
不过,贾燕秋没出得去,门口有黄家公馆的人守着,手一拦,低声劝了句:“小姐,快上菜了,就不要……随便走动了吧。”
贾燕秋觉得自己挺丢人的,灰溜溜地回来了,坐下,扭头,看都不看魏十镜和敖瑾一眼。
这妹子,似乎对魏十镜有一种天然的嫌弃。
魏十镜笑了一下:“贾老板家这妹子,脾气挺大。”魏十镜笑着笑着,回头去看敖瑾,哪晓得,敖瑾的眼神更为犀利,闪着寒光,像是刚见过血,杀过人似的,目光所指,不偏不倚,正是贾燕秋。
魏十镜五指摊开,跟试探盲人似的在敖瑾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
敖瑾忽而绽开一个笑容,两只臂弯突然往魏十镜肩头一搭,身子也跟着软绵下来,头靠着魏十镜的肩头,嘴唇摩挲着魏十镜通红的耳根,脸上笑吟吟,旁人看着,敖瑾像是在给魏十镜撒娇,可她的声音却冰冷得可怕:“那日和我交手的,就是这姑娘。”
魏十镜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她,好好问一问,可敖瑾手肘力气大,魏十镜只能顺势抱着她,他大手护着敖瑾单薄纤细的背脊,像是在安慰一个生病的孩子,嘴上还故意说着:“好了好了,吃完饭就带你去逛街,”说完,又低声凑在敖瑾耳畔:“能伤你的人,功夫也不低吧。”
敖瑾:“她打不过我,仗着人多罢了,”她又补充,“我受伤,完全是意外,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个贾裴,不单单是个生意人,他手里有练家子,吃的是多碗饭。”
作者有话要说:魏老板的毛线裤:大哥,你确定不穿着我出门吗?你可别后悔,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