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期待圣诞的第7天（2 / 2）
她抬起头，同色的双眸与真言对视着。
“我们一直被你体谅着，对此，我们一直很感激。”
“感谢你能够在十六年前的今天来到我们身边，直到现在。”
“但是，你知道吗？你并不是我们的孩子。”
“…欸？”
瞳孔地震。
心肺骤停。
真言试探道：“…我不是亲生的？”
他的亲生母亲一下子没了表情，但眼神充满了对弱智的怜爱，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停顿一下，思考着合适的措辞。
“你不是我们的「孩子」，你是「灰叶真言」，一个独立的个体。”
“在你形成自己的价值判断之前，你的思维很大一部分都是在模仿作为父母的我们，受我们的影响。”
“但这只是暂时的，只是在你能够独立进行「选择」前的战略性服从，你并非是这个家（我们）的附属物。”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我们只能够支持你，并不愿桎梏你。”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揉了揉真言的一头乱发。
“我和你爸爸都知道的，你不可能待在我们身边很久，”她这么说着，话语和心意都是真诚的，“所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想做的事情，谨慎地考虑好了，就出发吧。”
真言突然有点想哭。
但他忍住了。
他有着胎儿时期的记忆。
从拥有一定程度的思维起，他的很多看法就和「正常人」不一样，无论从何种角度上来看都是个绝对的异类。
一开始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同类」。
所以，不停观察着周围，把自己伪装得「正常」，当个乖孩子。
只要按照大部分人认可的善恶标准来行事，就不会出错。
但是，想要「同类」。
他厌恶着这份与生俱来的孤独感。
于是，总而言之，目标锁定为夏油杰。
不过，说实话，他现在搞不清楚一个很基础的问题。
他到底是想要「爱」他，还是「恨」他。
虽然搞不清楚，但总归，不能让一切就这样在没有他参与的情况下落下帷幕了。
“你有回来吃晚饭吗？”
“有。我去去就回。”
当灰叶真言一路看过被安置在安全位置的断腿的真希，断臂的熊猫，一头血的狗卷，赶到战场中心的时候，里香第三次完全显现。
第一次是想对真言发动攻击的时候。
“真言——？！”乙骨放下手中横摆着的长刀，“你不是因为爷爷的弟弟的女婿的外甥的侄子突然去世，赶回老家奔丧去了吗？！”
真言：那是谁啊？！也真难为你能记得住了！
真言：我鲨五条悟！
灰仁早就和他那边的亲戚没有来往了。
真言深吸一口气，“听说出事了，我又赶了回来。”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夏油先生，一周不见。”
“当然，忧太也是。”
本来一触即发的场面陷入了沉默。
乙骨只能从中提取到一个信息，他们认识。
而夏油杰只是仍旧手举得老高，搓着他那个总感觉在什么恐怖漫画里见过的大招，「极之番」——「漩涡」。
“那个…你手不酸吗？”
“……呵，”夏油阖上双目，轻笑一声，“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呀，因为我总感觉夏油先生你可能活不过今天了，所以就想在那之前来拜托一件事。”
“哦？生日礼物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还有圣诞礼物。”
“你可真贪心。”
“本来生日在平安夜就有点吃亏，为了不吃亏，我一直是两个都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我说了你就会送我吗？”
“看情况，如果是现在就能送的东西的话。”
真言笑了起来。
笑得有点夸张。
夸张到猝不及防见识到自己朋友另一面的乙骨忧太在气得上头的状态下仍旧有点吓傻了。
“夏油先生。”
他张开双臂，露出一个有些病态的笑容，面含红晕。
“在你死掉之前杀死我吧。”
“我说过的吧，那一定会成为我这一生最完美的落幕。”
夏油敛去了假笑。
他在乙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手势过去，「化身玉藻前」闪到了灰叶真言跟前，发出了一个光炮一样的冲击波，又闪到了夏油杰身旁。
灰叶真言被这个冲击一路碾得老远，地面上拖出了道血痕。
乙骨与里香视野共享，但也没看清是否是致命伤。
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也不在乎，他此刻只是因为自己又一个朋友受了重伤愤怒到了极点。
大家给了他生存的价值，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
那么，自己又能为此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真言和你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绝对要宰了你！”
“哦？你也听到了吧，这可是他自己的要求。”
“那又怎样？！”
乙骨忧太把自己献祭给了里香。
祈本里香，完全解放。
“骗女人的东西。”
“真是失礼，我们可是纯爱。”
“那我就是大义。”①
另一头，真言仰面倒在地上，左腿自膝盖以下没掉了一整截，流了一地的血。
他目前因为肾上腺素感觉不太到疼痛，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慢吞吞地解开包装，放进了嘴里，补充糖分。
他“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委屈起来。
真言：我们明明也是纯爱！
灰叶真言闭着眼，感受着因为限制装置解除，重新回到体内的充沛咒力，重新睁开了那双猩红的眼睛。
「化身玉藻前，跟上他。」
五条悟给了夏油杰一个淡紫色的气球，牵着细线，绑在了他仅存的一只手臂上。
夏油杰一脸无语，“这是什么啊？”
“谁知道，真言托我转交的，说是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哈哈哈，真言吗。”
他半阖着眼睛，无奈地笑着，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就交给悟你来照顾啦。”
“欸？临终托孤？”
“算是？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
“一点都不好，那个小鬼麻烦死了。”
“你十二年前也是这样说的，还不是照看了他这么久。”
“…你们到底是在玩什么啊？陌生人play？假装是初次见面。”
“因为，真言他一开始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就干脆陪他玩下去啦，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不知道，”夏油头靠着墙壁，“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想杀我泄愤，但现在一看又好像不止。”
“没弄清楚没事吗？”
“没事。秘密没什么不好。”
“那么，你要把学生证还他吗？”
“不了，我留着。”
之后，随着「茈」的闪光，那个紫色的气球也在这个间隙中破裂了。
在这现实中只有一瞬的梦境中，夏油杰发现自己躺在学校的天台上，嘴里叼着根烟。
一个背光的人影投下来，伸出手指，把还燃着的烟从他嘴里取了下来。
定睛一看，是灰叶真言。
这人蹲在他旁边，手指夹着烟，自己嘴里也叼着一根，冒着烟。
“在校内吸烟是违反校规的，夏油老师。”
夏油杰无语，“你不也在公然违反校规吗？未成年吸烟罪加一等。”
“你少冤枉我，”真言把嘴里含着的东西拿出来，是根棒棒糖，“这是棒棒糖。”
“棒棒糖怎么会冒烟？”
“嘛，舔太快了吧。”
灰叶真言在被人围了一圈，接受家入硝子的治疗时，想起了一件自己之前完全没想起来的事情。
一年前的夏天，买新浴衣的时候，母亲问他为什么不选紫色系的布料的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
【因为，对我来说，紫色只有那个人的眼睛而已。】
夏油杰死了。
真言得到了这条共享情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硝子按住了他的脑门，想要打人。
“这可真是我十六年来收到过的最棒的圣诞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