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2 / 2)
贺西楼手持长剑,□□着上身,宽肩和手臂上,肌群随着动作不断起伏,在寝殿的明亮烛火中,投下淡淡阴影,像是包裹着铁块的锦缎,坚硬和柔软两种相反的触感并行不悖。
魔气和灵力交缠,沿着剑气掠开,金光和深紫色缠绵,如同闪烁的星河一般,将地上盘踞的淡黑色雾气击碎,半空中似乎传来一声微弱的嘶吼,随即平静下来。
“萧择天手下的暗卫,”贺西楼低声道,“最擅长将魂魄隐藏在黑雾中,趁人不备,一击致命。”
顾横洲下了床,踩在白玉地面,刚迈出一步,猛地跑过去。
贺西楼身体摇晃,剑鞘支在掌心,像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一枝苍松,即将跌落山巅,震碎膝盖的骨骼。
——却被一只手扶住了,立在原地。
小莲推开门:“公子……”
“过来。”顾横洲道。
看清眼前的景象,小莲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两人合力,将贺西楼扶到床上。
伤口被刚才的动作撕裂,贺西楼胸口的绷带肉眼可见地变红,血液如同泉水,带着身体内部的温度,从破了口的皮囊里往外涌,直到彻底流干。
小莲手足无措,巨大的恐慌袭击了她,贺西楼身体里流出的血仿佛同样带走了她的生气,她脸上煞白一片,无措地看着顾横洲。
“去拿止血药过来。”顾横洲命令道。
小莲被顾横洲的镇定稳住手脚,在寝殿里翻找止血药。
顾横洲解开绷带,浸湿了血液的绷带沉重湿润,仿佛从深雾弥漫的湖水中攀爬而出的水妖,带着死亡的寒意。
药粉撒上去,被不断外流的鲜血冲开,顾横洲坐在床头,把贺西楼抱在怀里,压着他的伤口,血液慢慢停住,绷带缠上去。
顾横洲听到小莲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胸口也吊着一口气,哽住了,长时间悬在半空,这时候才慢慢落下。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贺西楼。
贺西楼比以前瘦了,原本脸上的那抹温润变成了嶙峋,棱角突出来,脸上就有了不真切的落影,英俊的,侵略性的一张脸。
他这张脸实在好看,哪怕是现在惨白着,反而在褪去了血色之后,更显得线条流丽。
顾横洲的手指,有意无意搭在贺西楼的手腕上,指腹下是贺西楼的脉搏。
离开云渺派之前,顾横洲曾经为贺西楼探过一次脉,那时贺西楼说他灵力不稳,顾横洲小心地送了一股灵力到他的经脉里,贺西楼的脉搏热切地跳动着,一下一下,不断鼓动,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和炽热。
现在的脉搏,细弱孱弱,跳动得缓慢,疲惫地收缩着,但毕竟,脉搏还在跳动。
顾横洲把贺西楼的手腕放进锦被中,大量失血让贺西楼的身体变得冰凉,冷是一种接近死亡的温度。
阿雅和其他侍女都还没有回来,时值深夜,顾横洲让小莲回去,小莲本来不情愿,但耐不住顾横洲坚持,只能磨磨蹭蹭地离开。
走了一半,小莲忽然停住脚步,转头问顾横洲:“公子……你还想要离开吗?”
顾横洲看着贺西楼的脸,这张脸上,少年的稚气如同潮水落下,属于男人的坚毅正在一点点显露出来。烛火摇曳,暗光照在贺西楼的侧脸,蜡泪的红似乎被偷来,让贺西楼有一种流泪的错觉。
贺西楼的眼泪,曾经能让顾横洲寻遍云渺派,都要为他找到一把最好的剑,然后不经意扔在他面前。
小莲没等到回答,悄悄离开了。
她走时没有关严的殿门留了一道缝,月光透过门缝撒在地面上,那一道清光中,时不时映过夜间迁徙飞鸟的影。
深夜漫长,顾横洲坐在床头,抱着贺西楼,烛火将两人的身影照在一起,身体相互依偎,宛如交颈的鹤,那样亲密无间。
一夜过去,贺西楼的身体慢慢变暖,脸上的惨白也慢慢消减,阿雅和侍女们回来,顾横洲将贺西楼从他的怀里移开。
小莲站在寝殿角落,旁边是通向浴池的通道,顾横洲走过去,他的胸口还萦绕着贺西楼的体温,暖烘烘一团,像是春日里流淌的新蜜。
“我想。”
擦身而过之际,小莲突然听到这句话。
这是顾横洲迟来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