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川乌1(2 / 2)
纪潇道:“不,是我在襄州山上,吃了你几根药草,差点同你打了一架。”
霎时间,周围仿佛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连对方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
纪潇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都有些自我怀疑了:“我……应该没认错吧?”
林今棠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没……”
随即又静了下来。
纪潇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便也陪他沉默,直到见那人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她有点失了耐心,便又道:“那天你说你随林闲四处奔走,到过襄州,年龄和地方都对得上,蛛丝马迹也吻合……我就猜到了。”
“只是想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处,或是不想提起,才一直未与我提过……”纪潇道,“之前在襄州时,你忽然问起我的少年事,该是那时候认出我的吧?”
依然一片静默。
纪潇轻轻拍了拍他,问道:“咏召,你是在难过吗?”
不等人回答,她便柔下声音,也学他撒娇:“理理我呗。”
林今棠终于出声,带着点鼻音:“我不敢说话,我怕我发疯。”
纪潇便想起他上一次,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拿着刀抵着她,不过回过头来想,他那副样子还挺可爱的。
这么想着,她不禁笑了声:“那你便疯呗。”
话音刚落,林今棠就如同得了令的猛兽,翻身将她压下来,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脖颈,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凶得好像要吃掉她一般,可她却丝毫没感到脖子上那双手的力道,何况它们还在颤抖。
就连咬着牙说的话在她听来都像是小孩子凶巴巴的控诉:“你没来接我。”
纪潇仔细思索片刻,才理解他的意思:“我没接你?”
林今棠听出她语气里的困惑,手上不由得松了松,他本来就没用劲儿,松一点直接就悬在了空中。
他也困惑了:“你……接了?”
事已过去十年,纪潇对这事的记忆难免也有些模糊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才发现先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她道:“那时……我先与外祖父汇合……”
小小女童靠着给坊里的人家做事,攒了些铜板,勉强够租驴车和一路上的费用。
她靠着一路上听来的传言,摸到了外祖父苏润在的地方。
彼时苏润剿匪已占上风,然而因为一直找不到纪潇的下落,以为那帮山匪把纪潇藏起来做底牌了,因此不敢继续清剿四处散逃的山匪,怕惹得他们狗急跳墙直接撕票。
他一边把兵马抽出去找小皇子,一边将那些山匪堵在山里不让他们有机会出来。
然后纪潇便自己找回来了。
事关千万士兵的脑袋,苏润哪还敢掉以轻心,恨不得找几十个人时时刻刻跟在纪潇屁股后头。
小皇子回来了,自然也得跟山匪与贪官算账,苏润既不敢让纪潇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又顾忌之前想把纪潇送回京城反让她遇难而不敢让她离开身边。
幸好没几日朝廷的援兵就到了,苏家男儿也随行其中,苏润便让自己的儿子带着纪潇先回京。
纪潇一路上被护得严严实实,就算她惦记那个矮矮瘦瘦不说话却怪好看的小子,也没有再绕路亲自去走一趟的可能。
她那时已经很懂事了,知道自己的安危系着无数人性命,自然不可能仗着身份做冒险的事。
倒是她的舅舅心平气和地与她说:“阿鱼别急,你先告诉舅舅,你说的男孩可是那家的仆从?”
小纪潇道:“是儿子。”
“你与他家的大人可有过约定?”
小纪潇没说话。
“那他自己可以答应同你回来?”
小纪潇:“……”
如何约定呢,他家的大人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她这般见多识广都不敢接近。
至于答应更是没有,那小哑巴……哦,他不哑,但是愣是一句话都不肯与她说,更别提答不答应了。他对她总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害得她这样人见人爱的小女童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个讨厌鬼了。
小纪潇耷拉着脑袋:“都没有。”
舅舅叹了口气:“所以你见人家过着苦日子便想把人接回来,却不知他自己可愿意……罢了,你看这样可好,舅舅派自己的亲信替你去跑一趟,花钱替他赎身,不签卖身契也不入奴籍,但前提是他愿意跟你走,只要他自己愿意,便是他家大人不许,我也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小纪潇高兴了,写下了一串地址,还生怕他们找不到“小哑巴”家,多画了一个坊里的地图。
画完后正对自己的好记性得意洋洋,便听舅舅问道:“那位小郎君叫什么名字?”
得意僵在脸上,小纪潇一下子卡了壳。
良久,只听舅舅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小纪潇一面羞愧,一面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是皇子,舅舅不仅得忍住蠢蠢欲动的拳头,还得帮我找人。
当天,苏国舅就派出了两个小队,去给纪潇办事。
自那日起,小纪潇一天比一天期待。
她刚开始的确有点慌,“小哑巴”什么也没答应她,万一真不想跟她来怎么办呢?
后来又想,他那个爹爹对他那么不好,他怎么可能还想留在那里受苦呢?
她尚且颠簸在路上,就忍不住盘算。“小哑巴”不净身不能住在宫里,那就给他找户好人家收养他……嗯,最好是苏家,这样便能经常见面,她求求外祖父求求舅舅,应该没问题的。
还要给他准备几身干净好看的衣服,找两个奴仆,正好她还想换个伴读,她那伴读表兄话痨一个烦死人了,“小哑巴”这样没什么话的人才适合陪人读书嘛……
她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舅舅派去的人恰好在他们抵京的前一日带回消息。
说他不愿意来。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到吧,阿鱼姐姐早已洞察了一切=v=
不过嘛,两个人对这同一件事完全是两个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