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召见(2 / 2)
秦洵没明说皇后曲折芳属于皇帝话里的前者还是后者,甚至从语序上乍一听更像是指后者“聪明的皇后”,但他究竟想表达怎么个意思,他和皇帝两人心照不宣。
皇帝把荔枝核吐进盛果皮的小瓷碗里,屈起两指敲了敲石桌光滑的表面,有些不满:“你小子有点不识数了吧,好歹也是在跟朕说话,什么字儿都从嘴里往外嘣。”
秦洵笑笑:“承蒙陛下宽待。”
大概是他方才对曲皇后直呼其名委实不像话了点。
皇帝进亭前回头那一眼里的戏谑给了秦洵定心丸,从他带着私心否认了“姻亲”的不可替代,说话就一直没太大顾忌,不同于谈正事乃至敏感话题时会有的斟酌和警惕。
秦洵心里有谱,皇帝今日不会把他怎么样。
没太大顾忌不代表真就毫无顾忌,秦洵其实非常想对皇帝说,你自己去找你儿子,你能把你儿子说动了答应娶燕芷,那我半点意见都没有。
他要真打算这么干,早在皇帝问他齐璟成家一事时就该回“不知道”了。
他不能什么事统统推给齐璟解决,即便有些事情看上去更像是齐璟自己的事,他也该替齐璟拦一拦。
皇帝再怎么器重齐璟放任齐璟,也打心底里不乐意看到齐璟的顶撞和忤逆,一些会另皇帝心生不快的做法,应该让齐璟能避则避,秦洵挡在前头做这个得罪皇帝的人,比齐璟自己来更合适些。
皇帝显然也这么想。
秦洵不信皇帝真能替齐璟相中燕芷,今日提起哪家女儿都一样,探的不过是秦洵的态度。
秦洵无端有些想笑。
这像不像公婆想替儿子纳小,事先过来做做正牌儿媳妇的思想工作?
“不过,你们这一辈的小子丫头们,敢跟朕这样说话的数不出几个,朕那几个或成器或不成器的儿子,哪个见了朕都是规规矩矩,属你秦微之胆最肥,朕也就跟你小子能说说笑。”皇帝摇摇头,在宫女端起的水盆里净了手。
剥过了几颗荔枝,秦洵也偏过身子,在宫女递来的水盆里洗去指上沾到荔枝汁液的轻微黏感。
这时节还不算是荔枝的旺季,送来宫里给皇帝的已经是精挑细选过的上品,滋味也还是很一般。
“洵每见陛下,可也是规矩的。”秦洵笑道。
皇帝一声响亮的笑哼。
小辈里数一圈,还真就是秦洵最为“恃宠”,只要不牵扯到公事上,皇帝总是最厚待他,反倒是皇帝自家那些齐姓的皇子们,比秦洵多一层被扣上争权高帽的顾虑,平素在他们父皇面前还不及秦洵放得开。
连齐琅都在近年慢慢有所收敛了。
有存在感的皇子怕太过惹眼,没存在感的皇子则压根惹眼不了,皇帝待儿子们也要兼顾为君与为父的分寸,公主们大了又不便将小女儿心思与父皇说道,皇帝闲来无事要唠唠嗑,也喜欢找着秦洵。
秦洵想到去年失子后闭门至今的刘贤妃,再想到命不久矣的王婕妤,不动声色地往对面正在擦手的皇帝侧脸上扫了一眼。
当皇帝的人,真是多情又薄情。
太平盛世时自己牡丹花下左右拥抱,出了乱子却往往把女子推出去挡箭,反正后宫粉黛三千,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只要自己成了流芳千古的明君便好,谁管包揽了所有罪责的女子世世代代背着一口黑锅,承下万千口诛笔伐。
好比大殷末年的“亡国祸水”乐贵妃,齐氏建立新朝至今,都不愿意让皇室子弟与她的后代扯上情爱纠葛,如避猛虎蛇蝎。
她是祸水,她的后代就该是祸水,他们流淌着同样的血,会害得繁荣昌盛的王朝走向衰亡的污血,甚至她的近族、与她有相似之处的异域美人,高贵的新王朝统统碰不得,那些都是祸国殃民的妖孽。
从殷宛公主,到林初,再到如今的秦洵,即便秦洵生为男儿身,一旦他和齐璟的事情公然捅出去,也难逃大齐上下千万人言之中夹杂的无理泼脏。
皇帝突然问:“微之,你看齐归城会是个好君王吗?”
秦洵一怔,随即笃定:“当然。”
“哦,会有多好?”
“兴许,”秦洵敛眸,“青出于蓝。”
作者有话要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种绣球花,依旧在沉迷家园系统造房子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