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封号(1 / 2)
“谋论者为末。除此之外,便任由举子们各抒己见了。”曲灵均微笑着朝他望过来,“秦三公子聪慧,想来是能明了个中道理的。”
秦洵点头:“略懂。”
谋论者,或为君王谋,或为家门谋,或为己身谋,朝堂中从来就不缺像曲灵均和秦洵这样的世家子弟占位,朝堂欠缺的是平民出身故而通晓民生、能造福百姓的举子。
“但谁又甘愿世世代代屈居人下。”秦洵道。
帝王家都不会千秋万代,何况帝王之下的世家贵族,总有人为了子孙后代能生来就担上个贵族名头而以己身奋力打拼,由平民出仕的举子书生们,也少有人一辈子都不涉权谋之事,只要想往高处爬,这些事情都避无可避。
曲灵均应道:“故而三载一殿试,长安朝堂这里取士之时,就当以民本者为佳了,至少在中第拜官之时,其本心尚存。”
三年的时间,原先一批以民本为心忧的朝臣,多少都会有人为权势所诱,转变其初入朝时的观念和心性,因而三载一次,审职后调去各州地一批旧官,殿试再往朝中新填些忧民之臣,能让大齐的朝堂始终维持一个权臣与仁臣总体平衡的局面。
“多谢尚书令。”秦洵止步朝曲灵均揖礼,请他留步,自行回宫去了。
回宫的一路秦洵都在思忖着如今的朝堂。虽说武臣因兵权在手,总归比文臣有底气些,但作为争夺皇位的皇子,身后坐镇的文武朝臣还应当是并重为佳,某一方太过偏重都不是好事。大齐如今说白了就是皇长子齐瑄和皇三子齐璟在争位,也很不巧,他二人身后朝臣,齐瑄多为文臣,齐璟多为武臣,自是因其背后分别为丞相曲氏和武将林秦。
秦洵既是三皇子党,是齐璟的人,琢磨的便是替齐璟在现今基础上,再多争取朝中文臣支持,逐渐将齐璟身后的阵仗扩充调整到文武并重。
所谓争取朝臣支持,自然不会是费心收揽一众零零碎碎的小臣,那样既耗费精力又无多用处,最切实的法子,便是能将文臣当中上位的高官收或换成自己人,他们各自手底下的小官们便会顺旗而倾。
统领六部的尚书令之位,可是再重要不过的文臣官位,若是齐璟想要将权力牢牢掌控,这个官位非争不可,拿到了尚书令便几乎相当于将整个六部掌控在手中,不过……
秦洵回想自己方才请曲灵均留步时,温和却通透的青年尚书令忍笑拆穿:“往后要进来差守卫通报一声,只要方便都会允你进来,不必再借给子长送物之由了,叫人听去,还以为我们礼部尚书有多丢三落四。”
不可否认曲灵均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也的确是个不错的朝官,秦洵自认当前他们手底下还并没有能做得比曲灵均更好的尚书令人选,且若是卸去原有官职,尤其是正二品尚书令这样的高位,不是晋升就是罚贬,他们当然不能让曲家人愈加权重,但平心而论,就今日一番相识交谈来看,秦洵倒也不愿意把一个无冤无仇又性情温良的青年推下贬谪境地。
齐璟平日里与他谈论政事会频繁提起的朝臣,不是己党重臣就是敌党重臣,不大提起的便无关紧要,曲灵均其人和尚书令之位显然并非是无关紧要,但齐璟提得少,想来也是在待曲灵均的态度上还未拿定主意。
不过,齐璟与他皆非优柔寡断之人,如今局势无波,他们尚可按兵不动,若有朝一日山雨欲来,即便惋惜良才,他们也不会对曲氏灵均心慈手软。
不够狠决不登帝位,他们冲的就是帝位,不得帝位,再是盛世江山,再是良将贤臣,那都是要落于旁人之手的。在皇权漩涡里谋生的齐璟与秦洵,这辈子少不得要辜负几个本意不愿辜负的人。
马车渐缓趋停,秦洵一掀车帘跳下车来,抬眸望着眼前宫门,从这处望进去,正好能远远望见正对宫门那座丹楹刻桷的议政太极殿。
他笑着叹息一声。
没关系,这辈子只要他和齐璟互不辜负就够了,齐璟不负他,他此生定不负齐璟。
“秦三公子。”身旁的车夫见他止步不动,出声唤道。
“辛苦你了。”秦洵回过头朝他笑笑,踏入宫门往景阳殿处去,接上自己原先寻思的内容继续往下想。
丞相这般正一品重臣之位显然不是小使手腕就能轻易撼动的,齐璟与秦洵也并不打算一上来就非得啃这块难啃的骨头,右相曲氏当然是收买不来,至于左相燕氏……秦洵有些苦恼地捏住自己下巴。
左右相两家私下不大和睦,这是朝堂上心照不宣的事。
右相曲氏极力支持着他们家的皇长子齐瑄,也不知是否因私下不和便有意与曲家斗气,从前在皇位之争中始终态度暧昧的燕家,看半个月前中秋朝宴那光景,燕家有意嫁女齐璟,显然是有想要表明立场的意思了。
可惜齐璟不娶燕芷,多少有些拂燕家脸面,只不知燕家对曲家的不满和对齐璟的不满究竟哪个更占上风,是会放弃嫁女却仍拥立齐璟,还是颜上无光一气之下,与老对头曲家化干戈为玉帛,转而拥立齐瑄去。
毕竟如今所有的皇子们都空着正妃之位待娶,而燕家明显想让燕氏女为后。
等等,好像忘了什么?
秦洵远远掠了眼宫内御书馆的方位,心想秦子长不是和燕氏宁远是那种关系吗?虽不好放上明面说道,不过以他俩的关系,燕宁远想是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家与齐璟为敌的吧?
不过秦子长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燕少傅好上的?秦洵离家前都还没看出苗头,多半是在他离家后,秦子长他啊……
秦洵忍不住又往御书馆的方位看了几眼。
罢了,谁知道秦子长做事到底是怎么想的,好在虽说燕少傅这人确是好骗了些,但让秦洵这个被长兄带大的弟弟看来,长兄望向燕少傅时,一双眼眸中的神采总归不是作假的。
秦洵踏进书房时,见案后端坐个齐璟,没在看书也没在写字作画,只摩挲着他桌案上那只白玉镇纸,似在凝神思量着什么。
秦洵打着哈欠走过去,笑道:“回来这么早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齐璟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白玉镇纸朝他勾勾手,阻了他欲坐在桌案对面的打算,“过来。”
秦洵将拉出一半的木椅又推了回去,绕过去腿一抬,面对面跨坐在了齐璟腿上:“我不管啊,我不站着的,你叫我过来就得让我坐你腿上。”
“嗯。”齐璟本意其实就是叫他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只是姿势与自己预想得不尽相同,倒也无碍,他揽住少年精瘦的腰身,笑道:“随口一句允许你自己出去玩,你还真给我往外跑,你怎么这么闲不住?”
“怎么,又想捆我?”秦洵笑盈盈。
齐璟叹着气,往他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喜欢去哪玩都随你的意。”
秦洵被他哄得开心,自然不会忘了奖励他,啵了他一口,问起:“齐璟,陛下召你们说什么了?”
“他说……”齐璟正欲说事,像是才发现他身上衣裳不对劲一般,眉间微微一蹙,“怎么这样穿着出门?”
秦洵举起两只被衣袖遮盖的手,无辜道:“你不是喜欢看我这样穿吗?”
自己穿着他尺寸稍大的衣裳,裹在宽大衣袍里被衬得娇小惹人怜,齐璟不是很爱看他这副模样吗?况且这身衣裳秦洵起床时就穿在身上了,他一头雾水齐璟怎么忽然不满。
齐璟捉住他广袖遮掩下的手轻轻摩挲:“若是要出门,还是换上你自己合身的衣裳穿,这样穿只给我看就好,不让别人看。”
“好好好。”秦洵闲闲晃悠着腿,一手一边捏住齐璟脸颊,“来,言归正传,陛下召你们去宣室殿一趟,都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