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幻亦真（1 / 2）

“怎么？不会说话？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来，这半张饼给你吃……”大根在我就要打他的瞬间，突然停了下来，只是递过来半张饼，饼在这个秋冬之交很快失去了温热，但我却感受到满满的善意。

大根这个人，我是知道的。

他跟落水村的人都不一样，跟很多人都不一样，可是我并不很在意人与人的差别，毕竟我只是因为他们的有趣而观察他们、学习他们，给自己找些乐子。

大根这个青年太普通了，他终日费力挣扎着活下去，身上一点乐子也没有，是个不值得我观察和学习的人。

毕竟我那些住在山洞中的同胞们都比他活得好，活得饱。

“天凉了，你没鞋怎么行，虽然我这草鞋也不热乎，但总比光脚强，你先穿我的吧。”在递过来半张饼后，他又递过来一双草鞋。

他这个一手拿着饼、一手拿着草鞋的样子，让我既不想接过他手中的饼，也不想接过他手中的鞋。

但不管怎么说，大根算得上是个好人，我观察了人族这么久，最不愿让好人吃亏，遂指了指他的脚，提示他还是先顾虑以下自己，毕竟光脚踩在冷硬的山路上，很不容易。

何况，他并不知道，我很容易就可以变作蝙蝠飞走，压根不需要什么草鞋，原先也不过是怕山洞里那帮家伙看我变人太过大惊小怪，又吱吱个不停，才挑了一处荒郊野外练习化形。

“我？我没关系的，你看，那边是我帮人喂养的牛，等会我跳到牛粪里裹一圈，脚就热乎了。”他一说，我才想起来，他最近找到的一份短工，是帮人牧牛。

可惜他不知道，这家人正讨论着冬天里就要把牛全卖了换钱，把全家老小都带去蜀中投奔亲戚，据高人说东边有妖星出世，蜀中尚有青城山坐镇，出不了大乱子。

如此一来，人家也不再需要牧牛的短工，大根去年冬日还碰巧遇见一家人需要修建房子的苦力，今年冬日里估计没了活计可做，岂不是要饿死？

不管怎么说，他的命运再悲惨，也不能叫我觉得用牛粪暖脚是个好主意。

我指了指自己，又想摆手表示我不喜欢这种不洁净的取暖方式。

谁知他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憨厚地笑道：“你？你是姑娘家，可别学我。”

这是什么脑子，怎么会以为我也想用牛粪暖脚，本来我就不太会说人话，现下更是被气得不想说话。

但大根却不打算扔下我在这山地中，强行把饼塞到我嘴里，又强行给我穿上草鞋，再带着我一路走到一条小溪边。

这一路我根本没必要陪他走，然而他给的饼意外地好吃，我便也懒得变成蝙蝠，免得吓着他。

到了溪边，我从水中一看，才发现自己变的这个女人，美则美矣，然而面目很脏，泥巴和灰糊在脸上，能让人认出我是个姑娘家，也不容易。

“你脸洗干净了，也……也挺清秀的嘛……不，不是清秀，是好看……”大根看着我洗过的脸，说话有些结巴，眼睛里有欣赏的光亮。

我一开始喜欢变男人，是因为变男人方便。

这附近的村庄和小镇上，男人可以打女人，女人却打不过男人，尤其是孤身一人的漂亮的女人，更容易遇到危险。

我也不是不能打败这些人族男人，只是不乐意闹得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有“妖”，如果见过妖的人只有一两个，人们会以为他们风言风语，但如果见过妖的人太多，他们不是逃走就是花钱请道士，前者会让我失去乐趣，后者会引来麻烦。

大根此时的态度让我非常愉快，他看起来也很欣赏我变出来的作品，但也仅仅是欣赏，既没有见色起意，也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爱慕。

“你是个好人。”我试着说了句人话，从前变人，我都没有说过他们的话。

“你会说话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大根似乎很惊讶我不是个哑巴。

“蝠……”我编不下去了，我哪里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呢？

我们一族都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是蝙蝠，即使是开了灵智的长老，也不像人族那样会数数，否则就可以给所有蝙蝠编个号，我也好使唤，哪怕他们互相之间只能傻里傻气地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