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假亦真(1 / 2)
接下来的几日,王天行逐渐能行走,我们两人一鬼,在老管家的安排下,从客栈到农家,不停更换住所,十分谨慎小心,以防被云霄道人找到。
但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并没有用。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没有投胎的鬼魂,对于道法高深的人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火把一样醒目。
不过,找到我们的不是云霄道人,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看起来很凶,上来就问我为何拘束生魂,还问我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晓得个鬼。
老爷爷一言不合就要上来抓我,然而我跟着王天行学了几天道法,今时不同往日,岂能随便让一个老头欺负。
连王天行也夸我,实在是个修道的天才,几日便能将他学了十几年的本事囫囵掌握了。
我怀疑要么云霄道人没好好教他,要么我真就是个天才。
可没几招,我就败下阵来,被老头捏了个咒,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天行蹩脚地走过来想帮我,老头看了他更怒,呵道:“大胆妖孽,竟敢夺舍!”一巴掌把王天行的魂魄从身体里拍出来,看见竟然是同一个人,老头也呆住了。
“老道长明鉴,这就是我的身体,前日被人夺走,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回来,还不能完全适应。”王天行似乎怕老头对着他魂体再拍一巴掌,彻底把他拍散了,说话急得像倒豆子。
老头当真是个暴躁的老头,闻言又一巴掌把王天行的魂体摁回身体里去。
听说人老了有一种病,会忘记自己是谁、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等等,反正就是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重复一些傻乎乎的行为,很容易自己走到山里喂狼。但是在发病之前,有很多人就已经变得奇怪,很容易臆想些不存在的事,很容易表现出坏脾气,哪怕是最亲近的家人也不堪忍受。
所以我觉得这老头有病。
可不管他有病没病,反正他拍王天行这两巴掌,把王夫人给引出来了。
本来王天行的意思是,魂体不宜白日活动,易受损,让他娘白天都在我的发簪中休息,晚上再出来聊天的,这下可好,我真怕王夫人也像太平寨的胖女鬼一样,被激成厉鬼了。
“妖道,敢伤我儿!”王夫人扑上去,我本以为她是瞎激动,没想到她不但没有从老头的身体中穿过,反而被老头捏住了脖子。
“生魂?”白胡子老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王夫人,“你的肉身何在?”
“妖道,放开我!”王夫人的魂体变得健硕以后,脾气也坏了不少,虽然被捏住脖子,但还是手脚并用、乱挥乱打。
这白胡子老爷爷看看我,又看看王天行,再看看王夫人,突然手一推,将王夫人封入簪中,像抓小鸡似的,左手夹着我,右手夹着王天行,完全没有御剑,凭空开始腾云驾雾,不知飞往哪里。
***
等到我们落地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白胡子老爷爷明明是带我们飞到一座山的石洞中,可是往墙上一撞,竟然穿过了墙壁,到了一处仙雾缭绕的地方。
这里院墙朴素、屋舍简陋,也就比我家宽敞些,比王天行家还是差得远了。起码王家还有些雕梁画栋,有朱漆大门,有亭台楼阁、假山名花,这里就真的只有一些没有色彩的房子,青瓦原木,配不上环山的仙雾。
我们才被拎进院中,身后的院门就关上了。
白胡子老爷爷也不管我们,松手放下我们,就径直走了。
我连忙去推院门,谁知这看起来松散普通的木门,怎么也推不开。
王天行的魂魄方才被拍出去又拍回来,这些天好不容易养好的,又前功尽弃了,只能躺在那里干瞪眼。
正在我疯狂推门的时候,突然走过来一个小童子,比我看上去还小些,一派天真地问:“你们是师父捉来的妖怪?”
还未等我回答,屋内传来一声怒吼:“是杂役。”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杂役,但那小童却煞是可爱,蹦蹦跳跳,说要带我们去杂役的住所。
不容拒绝,他已经用仙法将王天行带走,我也只能跟上。
一路上,他叽叽喳喳地介绍:“既然是杂役,那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这里是正院……这里是藏书阁……这里是师父的屋子……这里是师姐的……这里是我的……哦,还有二师兄的……这里是厨房……这里是茅房……这里空着,就献给你们住吧……”
他恐怕觉得我和王天行都是男的,只给分配了一间屋子。
“我不和他住——”我指了指王天行,摇了摇头。开玩笑,我从小就是自己单住一屋,房间里多个人怎么睡得着。
那小童很是惊讶,叹道:“原来杂役都要单人单间吗?真是麻烦,怪不得师父一直不肯找杂役……别挑啦,老实住着,老实干活,我住的那间比你们这间还小呢,我都没说什么……”
我感觉啰嗦的人都不是坏人,便与他搭腔:“这里是哪里?”
“你不知道?这里是括苍洞府啊!”小童子再次睁圆了眼睛。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是被抓来的,那老头掳我上来,我还以为这里是匪寨呢……”说是这样说,可我见过真正的匪寨,也见过真正的恶人,我感觉这小童子不坏,这老头也不坏。
“呸呸呸,咱这是仙门,什么匪寨?你有没有见识?十大洞天知不知道,我们堂堂括苍山,可是十大洞天之尾!”小童子一脸自豪,我一个恍惚,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么神气的表情,恐怕应该说的是“之首”。
“哎哟——”小童子一声痛呼,“师姐你干嘛打我?”
“去做饭。”一个面若冰霜的妇人敲了小童子一个爆栗,如果不是小童子喊她师姐,我总觉得她恐怕年纪比王夫人还要大一些。
“杂役。”小童子指着我,“杂役,这是师父新带回来的杂役,让他做饭。”
“不行,你敢让外人做饭给我吃?”这位被叫做师姐的妇人,脸色更冷了。
“是是是,我错了。”小童子一溜烟儿跑去厨房,留下我和这位严肃的“师姐”面面相觑。好在她只是看了看我,又无声无息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