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绣娘4(1 / 2)
两位姨娘把丝线反复检查几遍,摇头道:“没错,就是?四种颜色。”
“错了,分明是?六种颜色。”林淡把丝线拿过来,分门?别类地摆好,浓绿一束、深绿一束、中绿一束、淡绿一束,又拿起另外两束,徐徐道:“这种颜色介于浓绿和深绿之间,这种颜色介于中绿与淡绿之间,区别那么明显,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见两位姨娘木愣愣地摇头,她便拿出一块白色绣布,把丝线摆放上去当做参照,见她们还是?分辨不?出,又把浓绿的丝线铺在下面,把介于浓绿和深绿之间的丝线放在上面,如此,二人总算看?出一些微乎其微的差距,再要细观却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真的有一点小差别,对吗?”三姨娘不?确定地看?向四姨娘。
“是?吧?”四姨娘答得十分勉强。
林淡扶额,有些想叹气。自?己都认不?全这些颜色,还怎么来教导她?两位姨娘也?太不?靠谱了。
然而?很快,两位姨娘竟欣喜若狂地笑起来,骄傲道:“我们原以?为咱家淡儿资质平平,如今再看?却并非如此。淡儿你可知道,于刺绣之道上,绣技固然重要,但配色也?是?重中之重。再简单不?过的图案,只要稍微增添一些色彩,就会变得全然不?同?。你方才指给我们的那些颜色,寻常人根本辨别不?出,由此可见你天生就对色彩的浓淡极其敏感,在配色一道上,也?会比旁人更得心应手。这种天赋是?万里挑一的,连孟思亦远逊于你。今日我们便为你示范一下色彩在绣作中的运用。”
两位姨娘分别在绣布上画了两朵五瓣花,用深浅不?一却同?属一个色系的丝线绣了一朵,又用单色丝线绣了一朵,让林淡对比效果?。单色五瓣花固然可爱,但与多色五瓣花比起来却平淡很多。
多色五瓣花是?用同?一种色系的丝线绣成,花瓣的小尖透着一点粉白,慢慢又变成水红,延伸至花蕊时已变成微微透着一点紫的绛色,浓淡不?一的色彩一层一层渲染,一层一层铺排,几乎找不?到半点下针的痕迹。
分明是?如此平凡的图案,如此简单的绣工,增添一些色彩的变化后却能带给人绚丽之感。林淡盯着两朵花看?了许久,了悟道:“姨娘,我明白了,配色是?绣作的神魂,配色运用得好,再平凡的图案也?能焕发?出光彩。我定会好好学习绘画,好好学习色彩运用。”
“大善!这里有些画作,你先学习临摹,然后再自?己学着画,想画什么画什么,慢慢就能把画技练出来。”两位姨娘交给林淡几本图册,这便出去做活了。
图册里收录了几幅孟思的作品,均是?水墨图,小桥流水人家,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看?上去很有意境。林淡原打算临摹她的画作,提起笔却久久无法动弹。这些画作应该来自?于孟思的记忆,她发?现?了生活中的美,并把它们印刻在心底,回到家后再用画笔勾勒出来。
可林淡没有记忆,她能在脑海中看?见的东西,全是?原主留给她的残卷。她发?现?不?了生活中的美,也?无法凭借想象把它们描绘在纸上。她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她只有现?在。
她始终没法下笔,呆愣良久才把图册合上,照着花园里盛开的一朵牡丹花勾描起来。她只能把眼前看?见的景象照本宣科地画下来,阳光的折射,阴影的渐变,色彩的明暗,她都原模原样纪录在纸上,用一支画笔,三种原色,调和出无数深深浅浅的色块,一一点缀涂抹,慢慢堆砌成形,却并不?知道自?己的作品是?何等惊世骇俗。
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翠兰,眼下已是?目瞪口?呆:“姑,姑娘,您画的牡丹花跟真的一样!”
林淡盯着画作看?了一会儿,摇头道:“若是?将它还原为绣品,至少?需要一百多种颜色。据我所知,市面上的绣线最多只有三十几种颜色,还是?不?行。”
“不?不?不?,姑娘您可说错了,很多绣娘都只买白色绣线,完了回家自?己染。您若是?想把这朵花绣出来,我们可以?自?己来染色,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会的。”翠兰连连摆手,表情激动。她真的被自?家姑娘的画技惊住了。在林家绣庄浸淫多年,她自?然明白一个顶尖绣娘应该具备哪些品质,精湛绣工只是?其一,另外还需绝佳的画技、精妙的构图、准确独特的配色,再添一点巧思。
自?家姑娘绣技只是?一般,却于画技、构图、配色、巧思上,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把绣技练上去,她一定能超越孟思!翠兰起初还对林淡不?抱希望,但一日一日地看?下来,她已完全改变了想法。
林淡自?始至终都对自?己很有信心,拿出一张白纸,边写边道:“好吧,除了绣技、绘画、配色,我如今又多了一项技艺要学。”她手腕翻飞,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染色。
从这天起,林家又多了一项花费,那就是?购买染料。市面上的染料颇为昂贵,张惠咬牙变卖了一些嫁妆,整车整车地买回来。她也?不?知道这些花费值不?值得,更不?知道女儿能不?能成才,但心里有一个念想总是?好的。
就这样,林淡过上了比以?往更忙碌的生活,当她回过神来时,大半年已经过去了,柴房里的木桩接连三四个月没被浪费。无需宣泄,她已能静下心来坐上一整天,绣技突飞猛进。
这日,她路过花园,听?见隔壁传来熟悉的劈砍木桩的声音,不?禁有些好奇,想也?不?想就跃上墙头,往下看?去。只见杜如松正举着一把大刀劈砍周身的木桩,脚步腾挪、身影变幻,武功竟然十分了得。许是?砍累了,他?已脱掉上衣,露出强健的身躯,玉色皮肤沾满星星点点的汗液,正顺着肌肉的纹理滑下腹部?,汇入人鱼线,又隐没在袍角翻飞的下裳里。他?平时爱穿雍容典雅的襕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看?上去极有气度,贵不?可言。但今日,他?却衣衫不?整,发?丝垂落,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野性和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