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1 / 2)
——为什么是你活了下来?
琥珀坐在地上冷眼看着?所有记忆在眼前重演,还以为以前的事?都忘光了,但当一切再次上演,他依旧想起了自己的选择。
这不是很明显吗?只有最能忍耐的人才能活下来啊。
好无聊啊这个幻境,但确确实实地把他困住了。琥珀把前面照他记忆上演的戏剧扔到一边,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
天空是假的,花草也是假的,只有记忆和他是真的。
被困住这里多久?
记不太清了。
应该很久很久了吧。
琥珀算了算时间,说不定那两个小鬼生日都过了。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岁月基本没有在琥珀的身上留下痕迹,他拥有超过常人的寿命,送别过同伴和友人,当然还有仇敌。
当有些人满头华发老去的时候,琥珀依旧保持着?当初见面的样子。
……这对你太残忍了。
怎么能算是残忍呢?琥珀很疑惑,这是他忍耐活到最后的附赠品。
他送走了穿着同样羽织的同伴,效忠的家主也换了好几任,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时,他突然发现家中那些小辈一个都不认识了。
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他们只需要一把最快、最锋利、最好用的刀。
这把刀会斩尽所有侵犯家族威严的挑衅者,也能在必要的时候剜去掌权者的眼中刺,肉中钉。
你会在意一把刀的名字和感受吗?
刀只要顺手就好了。
琥珀当了很多年最顺手的那把刀,但是有一天他变得?不好用了。
他不再杀人,成了一把钝刀。
这让家主头疼了很久却没有办法。谁让他很强呢?
而在被关进这里不久之前,琥珀做出决定,他不干了。
谁想搏前程就让谁上吧,反正他现在觉得?带小孩挺好玩的,当然是要懂事?听话的小孩,熊孩子他才不想搭理。
琥珀的刀是鹤丸国永的仿制品,虽然不如原版,但经过长年累月的打磨和斩杀诅咒,勉强算得?上一件还算过得?去的咒具。
在此次出门之前,琥珀找人把刀上的秽气祓除干净——他用习惯了,可作为礼物送人的话还是有失礼数,搞不好让人以为他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小孩应该不会介意这个吧。
琥珀随手掐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不得?不说这个幻境真实得?有些可怕,连草类的触感和味道都能还原。
糟糕,再拖下去会变成明年的生日礼物。
虽然他写了张赠小友的纸条垫在刀身下,但没人能给他送去啊,任务来得太急他都没时间拐个弯把东西带过去。
“好烦。”琥珀懒洋洋地坐起身,那群家伙是算准了时间把他支开,各个都是只会窝里斗的老家伙。
这个幻境无法从内部被破坏,琥珀被困住其中一身咒术无法施展,不管他怎么破坏都解不开这个幻术。看来只能等他记忆中的场景全部复原或者从外部破坏才能脱身,在离开之前只能继续看眼前的剧情重演来解闷了。
回忆很快进行到近四??年前,就快到他和玲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刻。琥珀揉了揉额头咬牙切齿道:“这个就不需要了吧,快点给我快进——”
使用咒具重现回忆是他排解的方式,但他可不想让别人进入他的脑子看他的记忆,再把回忆原原本本地还原给本人看。
“你们这群老东西不知道这么做侵犯了我的隐私权——”他闭起眼睛不想再看,张口就骂。
“……琥珀?你在这里干什么?”
疑惑的女声打断了琥珀的控诉。
琥珀猛然回头,发现学生打扮的夏目玲子站在不远处和他打招呼。
“玲子……?”
夏目玲子走到他身边弯下身和他对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是说好今天我请你吃馒头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不是他的记忆,他没有答应过玲子的约定,这是他时常感到遗憾的事?情。
“不走吗?去晚了可就吃不到了。”夏目玲子向他伸出手邀请道,“一起走吧。”
要走吗?
琥珀的手停在半空中,明知道前面是陷阱,要跳进去吗?
“错过这次可就真得?没机会啦。”[夏目玲子]微笑着?说道,“琥珀君。”
他已经错过一次机会。
就算这个是假的——
琥珀把手搭了上去。
一身黑色打扮的手下跑进和室汇报消息,道:“确认特级咒具[潘多拉之盒]处于可启用状态。”
“哦?”身处和室之内看不清面容的几人来了兴趣,“这么说来,他确实是不存在了?”
手下低下头回答:“是。”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向来看不惯琥珀的老者冷哼一声,“既然他不在了,该属于五条家的东西都别落下。”
“是。”手下领命出门转身来到琥珀的房间,说是他的房间其实平常也很少使用,桌面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
房间内被褥和衣物少得?可怜,基本保持着?九成新的模样,这些全部用火烧了个干净,其余的咒具和武器都被收入武器库中。
这是什么?手下捡起掉落的纸片随意扫了一眼,就当作垃圾放入冒着?红星的燃烧物中。
白色的纸片被高温熏得泛黄燃出小洞,很快化为灰烬,被风吹着打着?旋飘散在半空中。
·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凛站在收银台后,面带笑容把袋子递给顾客。
“谢谢。”顾客接过袋子和同伴走出便利店才小声交谈道:“我就说吧,这里来了个很可爱的孩子。”
“真的诶,超可爱!”
趁暂时没人,凛哼着轻松的小调从仓库里拿出两箱货物补货。
这家小超市是一位老奶奶开的,平时都由她一个人操持店里的全部事宜,但月初不慎伤了手只得招聘员工。因?为只是小小的超市,工资开得?并不高活还多,没有人来应聘,最后凛成功成为店里唯一的店员。
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收银、补货、打扫卫生,等晚上九点过后对完账就可以下班了,而且超市就在离住所不远处,步行??分钟就能抵达。
知道凛还未成年以后,老奶奶还从旧仓库里整理出自家孩子以往用过的教材给他,说:“少年人还是要读书,你不要在我这里干太久,我会赶你走的。”
这里本就有些偏僻,超市里货物的种类不像连锁超市那样丰富,光顾的是十几年的邻居或是暂住附近的住户,偶尔还有路过此处买饮料的年轻人,客流量不多因?此店里空闲的时间不少。
凛把包好书皮的教材翻开,里面还夹着一本麻仓叶王随手写的一点阴阳术和心?得?。
——虽然看不懂,但是看书时候摸鱼很容易打发时间。
今天又是充实的一天。
凛算完账后活动下脖子,把地拖干净后关门关灯拉卷帘门准备回家。
明天,明天一定看书。他握拳给自己打气。
回住处的这段路很黑,路灯坏了好久都没人来修,凛的眼睛到了晚上就不太能看得?清楚东西。
今晚也是凑巧,迎面走来一个酒鬼,凛听到脚步声就往旁边让,但酒鬼迈着?踉跄的步伐朝他撞过来。
难闻的酒气扑到脸上,凛捂住口鼻狼狈地躲过。
好疼!眼眶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半弓着?身蹲在原地等待阵痛过去。
“嗯嗯、?”酒鬼握住酒瓶脚步蹒跚地转过身,口齿含糊地说:“碰,碰瓷到老子身,身上?”
“小兔——崽子,活,活腻了。”他伸手去推人。
而在凛的视野中,酒鬼变成一只晃动着触手的怪物朝他扑过来,身上还带着恶臭和不明液体。
“!”凛浑身一激灵,狠狠推开酒鬼的手往住处跑。
那是什么东西?!他不敢回头一直冲回住所,开门反锁一气呵成,直到这时才放松下来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身体慢慢滑落到地上。
自从那晚以后,凛眼中的世界开始不对劲。他时常会将来往的住户看成诡异的生物,严重时甚至会把自己也当成怪物。
“小凛最近很累吗?”店长偶尔会来店里看一下,忽然发现凛的眼眶底下多了两个黑眼圈,整个人也有点消沉,和刚来应聘的时候差别有点大。
凛露出安抚的笑容回答道:“没关系,只是做了个噩梦。”他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落在虚空处,不要去注意发出店长声音但拥有着?昆虫外壳、挥舞着?镰刀的生物。
“年轻人要注意休息,不要看自己年纪还小就随意挥霍身体。”
“谢谢您,我记下了。”
晚上做噩梦也是真的,明明已经好多年没有做过梦了。还有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凛时常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寒意,血液简直都要被冻住了。
眼下正是春末,虽然还带着寒意,但凛觉得?自己比深冬还怕冷,晚上盖的还是厚被子,昨晚开了取暖器但依旧被冻醒。
“下午就先回去睡一觉吧。”店长把凛赶回去休息,“明天可要打起精神来上班啊!”
“……谢谢您。”凛接受了店长的好意,提前下班回家。
双眼看到的依旧不是寻常的人影,但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
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是从未见过的场景,他看到眼前有一辆车停下,三个身影在黑压压一片的保镖保护中从远处走来。
随着他们的走近,面容也更加清晰,凛最后看清楚了,是父母和弟弟。他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从身旁走过,五条悟在上车之前似有所感地朝他所站的方向回头看,两人的目光在梦境中交汇。
“嘭——”车子被无形的重物从上往下无情地碾压,血液溅射到五条悟的脸上,染红了半边脸颊和白发。
“!”凛猛然从梦中清醒过来,眼前隐隐发黑,他顾不上擦拭鼻下的鲜血,手忙脚乱地从枕头下翻出手机播出号码,发软的手指试了几遍都没有按对号码。
“啪!”凛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瞬间红了一块。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些,他用力地逐个按下按键,拨出了和父母道别后的第一个电话。
“嘟—嘟——”
接电话!快接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是凛吗?”是母亲的声音。
太好了。凛瞬间泄力放松下来,他双手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说:“您现在在外面吗?”
“现在已经准备坐车回去了,有什么事?吗?”
凛的神经瞬间紧绷,他不管不顾地朝手机那头的母亲大喊:“不要上车!往外跑!不要上车——”
“嘭!”
一声巨响后通话中断。
“唔!”一口鲜血止不住从口中涌出,凛一头栽倒在被子上,眼神涣散地昏睡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鼻下的血迹已经干了,他随意地抬手抹了一把,就这一抬手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好累。
不想动了。
窗外几束远光灯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楼下,还有急刹车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凛看向窗外,听着杂乱的脚步从楼下到房门外,然后是破门而入声,最后一群人踢开房门涌入房间。
他听到他们居高临下宣判他的罪行:
“罪人五条凛,谋害双亲及手足,现予以逮捕,带回本家,处以——”
“死刑。”
无所谓了。
·
“你是否承认自己的罪行?”
“……”
“你为何要谋害双亲和手足?是否因为被逐出家族而怀恨在心?”
“……”
“饱受折磨而死还是能留个全尸,你自己选择吧。”
“……”
凛被关在囚室中,没有人对他用刑,因?为没有必要。
无论他是哪种回答都难逃一死。
囚室中阴冷湿寒,设下各种禁制封印,向来是囚禁罪恶凶徒的地方,关押一个还不足十三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
凛缩在角落里,刘海遮住双眼,身后的墙壁上印着的是渗入砖块的陈旧血迹,用刀都难以刮净。
不知从哪刮来的阴冷风中似乎还带着以前在此处被用刑者的哀嚎,壁角处不时抖动的烛火在墙上映照出张牙舞爪的黑影,吓破胆小者的心?神。
好累啊。
凛抱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这个姿势从被扔进房间以后一直维持到现在。他的双眼失去神采,涣散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血迹还沾在脸上和衣服上,整个人颓废而狼狈。
好累。他把头埋进双臂中,脊背仿佛被折断一般深深地低落下去。
他跑不动了。
不跑了。
·
“确定六眼觉醒术式无下限?”
“是。”
老者的语气中带着?惊喜和意外,自言自语道:“果然,近距离面临血亲的死亡能够激发潜能。”那若是亲手手刃血亲……
“怎么?你还打上谁的主意了?”昏暗的走道里只有几盏小小的油灯,来者的面容和声音在阴影中飘忽不定。
老者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和善道:“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若是让六眼手刃凶手报了血仇,解了他的心?结,岂不是好事?一桩。”
“哪怕他是无辜的?”
“何?来无辜一说?”老者背过身去,“只凭那通电话就可以定他的罪。”
如此巧合,老天都在祝他一臂之力。
五条凛必不能活着?。
·
凛在囚室被关押了三天,滴水未进也没合过眼,当五条悟破开门把他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脱相了。
“……”要去哪里?凛放弃了思考,被五条悟牵着踉踉跄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