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2 / 2)
但其实,他从未真正弄懂过,她所谓重要的人,是因何让她觉得?重要。
同样的道理,他屡次用刻薄的字眼形容江家对她的态度,但她从未因此表现的失落难过。
不是因为她卑贱蠢笨,明知利用甘愿如?此,而是因为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他习惯了站在自己?的角度,亦或是惯常的人事看法?去?判断她,才会一?次次做无效行为。
可让他更意外的是,即便亲眼窥见过她的内心,他也没法?子?手起刀落去?还击。
这几日,他没有被往昔光怪陆离的噩梦困扰,却一?遍遍梦到她蹲在黑漆漆的山野哭成泪人的场景。
梦里,他没有嘲讽她,没有趁机再追加一?刀。
她的眼泪像点在心头的岩浆,他只想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帮她抹去?眼泪,温声安慰。
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就像是被无形的壁垒阻隔,怎么都走不过去?。
惊醒之后,脑中也会浮现那日的情景。
靠床坐了一?会儿,稷旻闭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掀被起身,披着外袍唤人点灯。
房内灯火明亮,稷旻坐在书案前,拿过江古林生前的游记,随意翻了两页。
江古林少年?离家,多?年?来一?直在外游历,他最喜山川河流,往往到了一?个地方会小住一?阵,不似寻常游侠那般,踏足而过并无细究,所以他的游记也十分?细致生趣。
江古林,也是她如?今的便宜父亲。
前一?世,她刚回京没多?久就被接进宫,继而得?宠。
江家眼见她扶摇直上,亲近都来不及,哪里会与?她作对?
可她由始至终没领过江家的情,可见她的“重视”只在江慈一?家,而非江氏一?族。
如?今他不接她入宫,她就得?回到江家。
江古林在江家尚且不受待见,她一?个女子?,又能?得?什么好的待遇?
稷旻放下公文,抬手揉了揉鼻梁。
相逢至今,他已设计试探她数次,到头来,都是白忙一?场。
稷旻不想再自欺欺人,他还想将她留在身边。
所以这次,他只给她一?个最简单的选择。
他们之间已说的不能?更开,她身上亦不再有江家的恩情包袱,
只要她服软,他便护她,让她像上一?世那般受宠得?追捧。
他想与?她重新来过。
……
第二日上路时,江慈还是与?玉桑同乘,行至中午时,车队下了官道停在一?边休息。
有太?子?随行,又有江古道这个伤患,所以中途停在野外也马虎不得?,仆从驾轻就熟挖土灶生火,煮食熬药。
玉桑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袋子?,起身出了马车。
江慈探头看了一?眼,只见玉桑抱着小包袱在同仆从们说什么。
她心生好奇,下车跟过去?,方才看清那袋子?里是碾碎的核桃芝麻黑米红枣。
玉桑与?他们交代几句,仆从们连连点头,接过食材开始烹制。
没多?久,满满一?锅的糊糊熬好,分?送到各处。
稷栩正同稷旻商议治漕后事,仆从便将他们的一?起送来。
稷旻看到碗里的东西,微微一?愣,目光寻找着玉桑。
她与?江慈去?了江古道的马车前,正垫脚朝里面说着什么,满面笑容。
这糊糊,她做了一?整锅,所有人都分?到了。
他也分?到了。
一?旁响起稷栩的声音:“今日伙食较往日似乎不同,谁做的?香甜不腻当真好吃。”
稷旻目光淡淡的看过去?。
稷栩从前其实很怕长兄,可这次的事情,稷旻不止一?次耐心提点,让稷栩觉得?往日似乎是误会了他。
他们始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处下来,稷栩自在放开不少。
但见长兄盯着自己?,他愣了愣,问:“怎么了?”
稷旻收回目光,端起自己?这一?碗。
他对着碗中的糊糊勾了勾唇,说话时又复冷漠之态:“吃就吃,少说话。”
稷栩又是一?愣,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兄长不高兴。
这时,他的仆从十分?隐晦的示意了一?下他的牙。
稷栩会意,舌尖舔牙,察觉牙上沾满东西时,顿时尴尬,不敢露齿,吃都不想吃了。
“拿水来!”
仆从连忙奉上水袋供他漱口?。
稷栩简单清理一?番,一?回头,太?子?皇兄自己?那份已经吃完,正在吃他的。
“皇、皇兄?”稷栩以为自己?看错了。
皇兄多?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会吃别人的东西!?
稷旻淡淡道:“我?看你漱口?,以为你不吃了,百姓尚且艰苦,不可浪费米粮。”
稷栩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身为储君的太?子?皇兄差在哪里。
他比牙上粘到脏污还要羞愧,伸手就要拿回来:“皇兄,我?吃!”
下一?刻,稷旻一?口?闷掉整碗,对着他作倾倒手势,吃完了。
稷栩:……
一?旁,飞鹰和黑狼险些感动的落泪。
这是殿下食欲最好的一?日了!
稷旻一?人吃掉两份,拿过水袋漱口?,目光有意无意找人。
看了一?圈,她不在外头,想来是上车了。
稷旻舌尖在口?内舔了一?圈,只觉齿颊留香,不由唇角轻勾。
味道真的不错。
……
随着京城越来越近,沿途摊贩变多?,途径城镇逐渐热闹繁华,车队反而很少再自己?动手煮食。
论理,沿途伙食不算差,可玉桑却发现,稷旻非但没好转,反而从骑马变成乘车。
玉桑从马车里偷偷看了好几次,即便歇息时他也很少下车,偶尔见到稷栩,也是神色凝重之态。
玉桑心头无端发沉,又立刻开解自己?。
定是他身娇肉贵受不得?旅途颠簸,一?个大男人,还能?忽然没了不成?
剩的核桃那日都煮完了,没了!
她不是大夫,能?力有限,他真有什么,圣人自会为他寻良医。
一?转眼,他们终于回到京城。
队伍在入城前分?道扬镳。
稷旻与?稷栩会直接进宫,江古道则是带着妻儿和玉桑回江家,然后再进宫述职。
分?别之时,玉桑看到稷旻同古道伯伯单独到一?旁说话,不知谈了什么,半晌才分?开。
……
沿途一?直有信使?向江家送信,所以他们一?早知道江古道今日抵达京城。
车队停在江家大门?口?时,江慈率先跳下车,转身对她道:“别紧张,有我?呢。”
这个时辰,江戚都还未下值,府中只有江老夫人等?一?众女眷迎着。
到底离家多?年?,今立功归来,又负了伤,江老夫人一?眼就落了泪。
陪同在侧的媳妇妯娌也纷纷作揩泪状,连连问候。
江古道与?花氏也落了泪,若非江慈提及父亲身体尚未痊愈,他们还得?在门?口?哭一?会儿。
打头的过场走完,随着江慈将玉桑一?拉,一?双双眼睛有意无意就飘了过来。
玉桑淡定自若走在江慈身边,目不斜视,恭敬垂眸。
京城江家与?益州刺史府不同,她其实不大熟悉,总共没住多?久。
远道而归,自是要接风洗尘,江古道和花氏的院子?一?早收拾好了。
江老夫人让他们先回房收拾一?番,待父兄弟们都归家了,再好好张罗个接风宴。
江慈正准备带玉桑一?起回房,江老夫人眼神轻动,叫住了她。
随着江老夫人开口?,一?个体态丰盈的美妇人从她身边走出来,直至玉桑身边。
江慈不解的望向祖母,江老夫人笑笑,望向另一?个:“你便是玉桑吧。”
玉桑规规矩矩向老夫人行礼。
她生的貌美,早已惹眼,而今礼数周全,江老夫人也当是花氏提前教好的,意外的,还挺满意。
“玉桑终究是你叔父的女儿,初次归家,自是要先拜见祖父。”
“玉桑,这是你大伯母,你祖父的宅子?在另一?边,与?江宅是连着的,你且随她去?,往后也住在那边。”
江慈愣了一?下,可又无法?反驳。
她的祖父是江戚,玉桑的祖父是江钧,祖母显然是要她哪儿来的去?哪儿,没打算把她留在这边。
比起江慈,玉桑沉稳许多?,规规矩矩向大伯母孙氏行了礼。
孙氏压下心中难处,和和气气同她打了招呼,在江老夫人的示意下,带玉桑回了自己?那头。
江慈目送着玉桑离开,心中惴惴不安,总觉不妥。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回到家,凳子?都没坐热乎,外头就闹开了——
孙氏带着江古林之女去?拜见祖父,没想江钧紧闭宅门?,不许玉桑进门?。
且放出话来,谁要收留她,谁就不要进他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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