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槐舞 十七(2 / 2)
“是妒忌。”
下午应邀上石崇大人府上清谈,去阳春里的马车上,奚绍还在想这“妒忌”二字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萧衷的解释是:妒忌,是妒忌奚绍教蒋俊,都不教他自己的女儿。然后煞有介事的引出了南风皇后的几句话,让他将国子学的位置留着给妫风皇女。
后半段奚绍是信的,但前半段说的通吗?合理吗?显然不合理啊!
还未深思,倒是墨书一直拿着清画从渤海郡寄来的书画问他,“这个是乌龟吗?”“这个样式的渔船稀奇诶!”“怎么不寄点吃的回来呢?不是说渤海郡有一种叫‘火烧’的饼吗?”“先生这个字儿怎么念啊!”
“……”
石崇,西晋开国元勋石苞的第六子,因生于青州,小名齐奴。敏捷聪明,有勇有谋。白手起家成为可与宗室子弟王恺赛富的富豪,不过因当时杨家外戚相助,输了。
这石崇的侄子在椿居里骂过杨家,石家也算是一直与杨家不对付,与贾家的贾谧相交甚广,如今破天荒的邀这“杨氏家臣”,倒是稀奇。
“听说这石崇大人是个土豪…”
“那叫性情中人。”奚绍揉揉额角,“一会儿在石府别多说话。”
墨书了然的点点头,又道,“先生不是不爱学老庄吗?去玄学谈会做什么?”
奚绍理了理衣角,“你还真以为是玄学谈会?”
别看这石府从外看是端正威仪的气派,越往里走的陈设是越富丽堂皇,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来往之人衣着华贵,倒是应了墨书那一句土豪。
到了正厅,已经到了的客人倒是个个眼熟的,新贵老臣,反正都是与杨家看不顺眼的一群。但这么些人却并没有要论道的意思,反之,大堂正中间放着一袭玉床,莹莹温润,一看便知难得之物。
“绍公子,在下潘安,久闻大名。”留给自己的位置边是一位长相十分出众的中年人,若是年轻些,倒是可与萧遐一争洛阳第一美男之称。
奚绍一到,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眼光,只知道在朝上这位仁兄低调谨慎,颇得杨家器重,却不知喝了酒是什么样子,要知道交情大多是在酒桌上喝起来的。
“先生在国子学曾引《水经注》论不同地方的金玉之别,说过西北金城郡的玉石最佳。”潘安低声道,“小公子回到府上便向石大人说起了此事。”
原是来让奚绍“开眼界”的,不过奚绍也并不在意,国子学上他故意说起金城郡石,便是来引这位巨富不屑,此行他是为了来见另一个人。
丝竹之声停歇,石崇到了。
“石大人!这玉石我瞧着可是难得的上品,品相不说,还能一下开采出这样完整的大件儿,更是难得。”
石崇看上去倒不是肥头大耳的豪绅形象,身型颇消瘦,倒像个文人,只是衣裳上点缀的宝石玉珠说明了品味。
石崇端起一杯西域酒敬了奉承的那位,笑说,“郦道元的书只记了晋国内的风土奇闻,但这珍品却不是来自晋国,而是出自南蛮交趾。”
“交趾?听说那地方冬季也是温热湿润的气候,竟能产出这样的好玉?”
这句话倒是引得石崇十分夸张的惊奇道,“谁说是玉了?”他放下酒杯,撇了一眼座下的奚绍,拍拍手,只见丝竹之声又起,从大门前走过来一位赤着足,衣着轻纱,以翡翠珠帘掩面的长发少女。
“若说珍宝,这才称得上。”石崇十分得意。
那少女垂眸盯着地下,神情不明。文言只纤手提起裙摆,踏上了玉床作,载歌载舞,恍若天仙下凡,一时间众客皆看的神魂颠倒。
“此女名为梁绿珠。石大人奉命出使交趾,途经白州,闻笛声悠扬,循声寻去,见有女在草地上翩翩起舞,笛声婉转,舞姿曼妙。满载而归之时,特地赶到白州双角山,以明珠十斛,聘得此女,又为此女建金谷园。”潘安的声音在乱耳的丝竹下显得格外清透。
奚绍笑了笑,不碰酒杯,“能示于庭前供众人观赏,却无金屋藏娇之珍重。”
他心里知道,石崇是想让他这“杨氏家臣”见识见识石府的阔绰,若能如同与宗室子赛富一般,甘愿认输奉承,恐更得他心意。
潘安闻言,眼神只盯着奚绍桌上的美酒,欲言又止,看的奚绍忍不住发问,“怎么了?”
“石大人宴客,常使美姬结袖绕楹来助酒兴,并派姬妾殷勤劝饮,倘若宾客拒绝不饮,便被认为是劝酒者诚意不够,慢待了客人,立刻喝令家丁推出去砍头。”
“……”,奚绍皱了皱眉,没想到为了与杨家争辉,石崇的手段已不再是普通的砸钱了,奢侈偏激到以人命助兴。
“听闻奚大人高洁清朗,不爱饮酒。”潘安叹了口气,“但此女可怜可叹,还望先生一会儿不要嫌弃她敬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