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幻象(2 / 2)
“是我是我,卧槽我刚才简直就跟做梦似的,都快杀疯了,这到底是什么鬼阵法?你?怎么会在这儿?来找我的吗?”花仔一叠声地问,然后才发现他的脸色格外苍白。
姜安城的肤色在男子当中一直算是比较白的,但好像也没有白到这个程度,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是因为这铠甲特别黑的缘故吗?
花仔心里面有点疑惑,然后就看见他额头沁着一层汗,一滴汗珠从额角滑下?脸颊,打在她的手背上。
“你?没事……太好了……”
这句话仿佛消耗了姜安城所有的神智,他的声音轻得花仔几乎听不见。
花仔还想?凑近一点听,就在他脸上看到了方才在谢明觉脸上出现过的脸色——极度的恐惧。
眸子里的光全然消散,瞳孔骤然收缩,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抓住花仔的肩,抓得那么紧,仿佛要捏碎花仔的骨头。
“不要去……大哥,不要去,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花仔架打多了,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谁让她疼,她就让谁更?疼。但这一次,这疼她忍下?了。
姜安城的大哥姜越城,花仔听桑伯说过很多关于他的事。他是公认的天之骄子,哪怕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他的一丝毛病。姜越城在的时候,姜安城还可以做一个快乐的纨绔子弟,天天和?荣王混在一起,斗鸡走马,无所不为。
可姜越城在围猎时出了意外,坠马而亡,从那之后,姜安城便不再是单纯的姜二公子,而成了姜家的少家主。
庞大的姜家,庞大的未来,全压在了他的肩上。
“放心,你?放心,”花仔安慰着他,如果?不是肩臂给他抓得太紧,她还想?去拍拍他的肩,“大哥不去,大哥听你?的,大哥不会死的……”
她的话没能说完,姜安城的手一收紧,她整个人?被揽进了姜安城的怀里,脸贴上了他的胸膛。
“不要走……大哥,求求你?不要走……”
姜安城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鼻音,有泪水沿着下?颌滴落,在铠甲上擦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花仔完全呆住了。
姜安城……哭了?
她好想?抬头看看他,可他把她抱得那么紧,几乎是把她整个人?按在胸口,她一动不能动,脸贴在他胸前的铠甲上,铠甲上带着他的体温,居然是温热的。隔着一层薄铠,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又急,又快,好像随时都要蹦出胸膛。
——这是那个十?来岁的姜安城的心跳。
这样的想?法忽然蹿入花仔的脑海。
她遇见的姜安城已经历练得恒久沉静,恒久稳定,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抬起一只手撑着,永远不会伤心,永远不会痛苦。
可原来,十?来岁的姜安城,会这样哭,会这样紧紧抱着亲人?,会这样难过。
花仔的心好像变成了一团棉花,被他的泪水打湿了,坠在胸膛里,沉甸甸的。
“大哥你?不要走,你?走了,母亲也会跟着你?走的,求求你?……”姜安城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抽泣,泪水打湿了铠甲。
忽地,花仔感觉到他整个人?颤了颤,他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母亲!”
花仔从来不知道人?的声音可以叫得这么惨烈,像是野兽濒死前的最后一声哀嚎。
桑伯告诉过她,在姜越城死后,他们的母亲也因伤心过度而亡,也就是说,那一年的春天,姜安城同时失去了兄长和?母亲。
这些事情夹杂在桑伯永不停歇的絮叨里,那时她只当是寻常琐事,听得心不在焉,甚至有点不耐烦。
同时失去兄长和?母亲,在桑伯说来,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在此刻,花仔才明白姜安城心里有多痛苦。
这痛苦一定有形质,像水那样漫到她身?上,她都开?始觉得心口隐隐一抽一抽地疼。
她再也忍不住,挣开?姜安城的怀抱,抬起了头。
姜安城脸上满是泪痕,哭得悲伤又无助。
她抓住他的手:“夫子,你?醒一醒,这些都是假的,假的!你?只要当他们不存在,就什么事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对着空气说话,可就是忍不住。心里面塞得沉沉的,再不开?口,整颗心都要被塞爆了。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姜安城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居然点点头:“好,我不哭了,阿容,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花仔叹了口气。
这是又把她错当成了姜雍容。
他强行止住了哭泣,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捧起她的脸,拇指抚过她的脸颊,像是在拭去她脸上看不见的泪水。
然后,他对她露出一个笑容,“阿容,别怕,我会连母亲和?大哥那份,一起来照顾你?。”
这个笑容……清明而辛酸,温柔而凄凉。
花仔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
她懂了,当年,就是从这一刻起,他准备好了当一个完美?的儿子、完美?的兄长、完美?的少家主。
他成为了那个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也不知快乐为何物的姜安城。
就是从这一刻起,他让自己的少年时代,永远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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