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1 / 2)
沈府此时已乱做一团,一道降旨下沈宗荣由京官太常寺丞直贬至常州府下宿迁任七品知县。沈宗荣此时可谓政途尽断,万念俱灰。
外宅狂风暴雨暂未波及内宅。西侧院西厢房右次间内,沈宗荣的妾室赵姨娘坐在雕花镂云的架子床沿,手上端着一个装着燕窝汤的青花瓷碗,正一脸和煦的喂床上的小女孩。
床上的小女孩是沈宗荣这房排行第六,沈府排行第七的庶女-沈宝璐,她自前日去护国寺上香意外落水后,足足昏迷到昨晚才醒,此刻的她神情憔悴,脸色苍白。
“来,再喝一口。”赵姨娘身形微微前倾,云鬓轻斜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流转着金光。这两日赵姨娘因宝璐的病情心神俱碎,全无装扮的心情,昨日宝璐终于醒了,她这才心情放松,今早起来高兴便挑了个金步摇簪,又配以月牙色攒枝纹的褙子,稍施粉黛便显得艳若桃李。
“娘...”宝璐半倚坐在床上借着吞咽的空隙吐了一句。
赵姨娘忙捂住她的嘴:“怎又叫茬了,你得叫我姨娘。”
宝璐张着圆溜溜的一双大眼甚是懵懂,但见她如此说只得苍白着一张脸点点头。又吃了两口汤,宝璐半阖下眼似乎很累,身子不由的往下沉了沉,陷在软实宽大的春被中纤纤细细的犹显瘦弱。
“再喝一口。”
白瓷小勺伸来,宝璐半睁了眼依言喝下,继而下一口又送来,她皱眉,吞咽慢了半拍。
赵姨娘杏眼圆瞪,嗔了句:“这燕窝可是我平日里瞒着太太私攒下来的,可别浪费了。”说罢见碗中只剩碗底一圈透明水色,索性倾了倾将碗边送到宝璐嘴边。
宝璐乖巧,就着碗喝完剩下的汤水。
赵姨娘这才松开眉头,将碗勺递给身边丫环梨儿,又扯过纱帕将宝璐嘴角拭干,这才吩咐梨儿伺候她躺下。
梨儿轻手轻脚扶起宝璐的身子,抽出她身下的红地团花引枕扶她平躺下来,再仔细掖好被缘。
宝璐躺下全身尽松暗暗吐了口气,如扇的睫毛无力的阖下来覆住乌溜的眼睛,神色依显萎顿,尖尖的下巴抵着嫩花绵衾尤为柔弱。
赵姨娘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眼中迅速浮出一层水光:“我儿这可怜的模样怎不叫人心痛,这一府都是些冷心之人,竟没打发一人来探探。可怜我儿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到底比不上正牌的小姐。”
一旁梨儿听了赶忙低声劝解:“姨娘莫得说这些伤身的胡话,七姑娘大难不死,大大的福气在后头哩!况且二太太、三太太、大奶奶昨晚不也来看过七姑娘了吗?还打发了人送来补品!这几日府里正乱,姨娘当少说方是,以免传到正房里去又惹三太太不快。”
赵姨娘眼神虽还忿忿,嘴唇嚅了嚅最终将不满吞了下去,朝门外瞥着眼道:“她惯会做好人,也不知有几分真心。”
“姨娘,七妹妹可好些?”
一道温声从屋外传来,翠绿攒枝百莲纹棉帘掀起,进来一位少女,只见她一身芙蓉色襦裙,两耳边垂髻及肩,眉目温良甚是可亲,这是沈宗荣这房排行四,沈府排行第五的庶女-沈宝玲。
“是五姑娘来了!”赵姨娘忙起身,将她往床上让。
宝玲略推了下便在床边坐下,她探头看了眼宝璐的脸色,见她正闭眼休息,脸色虽白倒也不是前两日的雪青之色才放心,转过头对着赵姨娘低声道:“七妹妹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
“就是不怎么开口。”赵姨娘仍是焦心。
“所谓病去如抽丝急不来,姨娘且安心。七妹妹大难不死,定会否极泰来。”宝玲掖了掖宝璐身上的被子宽慰道。
“唉!如今这家里也就五姑娘还惦记着我们家宝璐。”赵姨娘想想这一早上的冷清,心里有些忿忿忍不住唠叨了句,说罢又红了眼眶。
宝玲看了眼虚弱的宝璐,微叹了口气,如今全府上下正乱着,赵姨娘照顾宝璐已是疲累,让她知道了也只是烦上加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