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霍校尉遭拒忍火(1 / 2)
天高、风静、云飞扬。
晨露未退,京郊的农田中就已经有人忙得热火朝天,而地头瓦罐里的水也早下去了一半。看着田里的谷子一茬茬倒下,露出肥沃的黄土地,割谷子的人脸上显出了满足的笑容。
偶尔抬起头,看着天广地阔与其间收割的、未收割的农田,还有在田地中不断移动的黑影,只觉得这像是一个妙手天成的棋盘。只不知这下棋的人是谁?最终赢的是谁?棋盘上哪些棋子会被留下,又是哪些会被捡出去?
或者全部打乱,重新开局……
在这一片忙碌而又带着丰收喜悦的时刻,一列队伍缓慢而来。有好事的人抬起头,用手遮在眼睛上,凝目细看。只看见队伍最前面是两辆车,车后跟着三匹马、马上坐着的骑士背脊挺直,英姿飒飒,而三骑人马之后,还有数十个衣甲鲜亮的兵士。
“看来又是出使的队伍,不知道是去哪里?真想跟去看看。”田中有人看到第一辆马车上挂的符节,发出这样的感叹,但也只是感叹,那人很快又猫下腰,忙着收割自己的谷子,毕竟田地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希望,谁管他掌权者是谁。
常常看到的那些官吏车马来来往往,但到底是去哪里,这对于有吃有住的乡下人,远不如种田、持家、过日子重要。
被庄稼人很快忽略的队伍正是出使淮南国的队伍。
项婉儿此时正坐在第二辆马车中,掀着车帘,满目怀念地注视着这宁静、祥和又充满丰收喜悦的景象,心中不期然泛起了淡淡的哀愁与思念。
她小的时候也常常到地里,不过那时她并不是到地里割谷子,毕竟谷子产量低,很少有人种。那时种得多是小麦、玉米,每到仲夏或秋天的某一个礼拜天,她就要跟着父母去割麦子、掰棒子。地里的辛苦她很早就晓得了,可是如今那些辛苦也变成了满心的怀念。人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平时明明没有这种感觉,却偏偏在触景的时候生情。
不知道父母怎么了?她不应该那么任性让他们失望的,如果回去了,说什么也要好好的孝顺他们,不再违逆他们……
项婉儿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便抬手揉揉眼睛,将泪水揩去,然后转头不再看向车外。可她目光一转之间,正看到呆呆出神的小孟。
项婉儿有些诧异。
这个孩子自从跟了她,就一直静静地在她身边不哭不闹,认真地做自己交待的每一件事情,却时常寡言得让人忽略。而她自己甚至在很多方面、很多时候得到这个孩子的照顾。说起来有些汗颜,但确实是这个孩子照顾她,而不是她项婉儿照顾这个孩子。
项婉儿知道小孟是个早熟内敛的孩子,她懂得察言观色,她会在别人没有说话之前就察觉对方的意思,让人忽略她的年纪。如此乖巧的小孟在人前很少露出真正的心情……而此时,她露出这种无助、茫然的表情弥足珍贵,却也更让人看着辛酸。
项婉儿想,原来她也想家了……
是啊,小孟就算再早熟,也是一个孩子,而且她很敏锐,这样的孩子也应该很敏感吧……前面再走不远就是碰到小孟的地方了,也许应该让这个孩子回家看看,如果可以,就让这个孩子回家吧。
一想到让小孟回家,项婉儿不自觉想到她那个叔叔。她看着纤细乖巧的小孟,最后心中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小孟愿意的话。
想着小孟的事情,项婉儿心中的思念、哀伤渐渐地淡了,她探出脑袋看了看前面的车马,决定等一会儿再找廷尉大人说。
探出头的项婉儿,感受到热力越来越充足的太阳,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列衣甲鲜明、步履矫健的兵士队伍,看到队伍里郭解投注过来的视线,不禁会心一笑。
霍去病看到项婉儿忽然回头一笑,忍不住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轻蔑、鄙视之色。她对这个装神弄鬼、骗了百姓、骗了皇上的女子厌恶已极,他暗想她这一笑还想迷惑谁?!或者她想要像谁示威?!
想着他们在长安城,百姓夹道欢送神女的热闹,还有很多人甚至叩首膜拜,霍去病的心中就一阵不舒服,接着他又想到这个女子一看到他们时,露出的痴呆笑容,更是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这样一个长相平凡、装模作样、言行举止粗鲁的女子到底凭什么让人如此敬仰?!
“霍去病!”赵破奴一声焦急地呼唤,让霍去病从咬牙切齿的愤恨状态中回神。他微微一侧头,就看到了赵破奴忧虑的脸色。
“怎么了?”他疑惑。
“李敢他好像撑不住了。”赵破奴说完,就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另一个伙伴。
李敢稳了稳身形,避开赵破奴的手,脸色苍白地笑着说:“还好,我没事。”
赵破奴不理会李敢,径自对着霍去病说:“我看这小子是被他爹伤得不轻,就算骑马不走路也够他受的,现在越来越热,说不定待会儿还要了他的命,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躺到车里去?”
霍去病的第一个反应是将项婉儿或者张汤揪出来一个就可以了,可是想到出门前舅母忧虑地视线,还有她前几天说过的话,他便忍了下来。再说如果真的打架,也应该等李敢好了再说,不然反倒让李敢的境地更加为难,李敢现在的样子绝对禁不起折腾……
但是……商量?
他看了看前面的两辆车,一个是像蛇一样阴冷、狡猾的张汤,一个是诡异、装模作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狗屁神女……
哪个他都不愿意拉下脸来打交道。
可再看一看李敢,看到好友惨白的脸,他咬了咬牙,催马上前,跑过项婉儿的马车,径自去找张汤。此时他觉得那个女子比张汤还要让人厌恶。
“咳!”他到了张汤马车旁边,咳嗽了一声,脸色难看。
等到张汤挑起车帘,他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谦逊而有礼,他甚至挤出笑容,对张汤说道:“廷尉大人,李敢现在身体不适,难以骑马,能不能请大人和他换一换?”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口气却不容拒绝。张汤看了霍去病一眼,然后又转头去看后面的赵破奴和李敢,看到那两个人一个试图微笑,另一个脸色苍白,隐隐显出苦痛,让人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