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努力6（1 / 2）
——1944年冬
冬日的落雪遮掩了满目疮痍的残桓断壁,却不能遮住残忍战争在百姓心里留下的惊悸。就在他们四人快走到家时，迎面遇上了脚步沉重、面色不虞的金文澜母子三人。
“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遇上什么事儿了？”白丽梅诧异地问。金文澜他们母子仨，是每个礼拜天都要回去程家老宅,基本都是在那边吃午饭。有时候俩孩子还要金文澜从孙太太那儿散场了去接。
程家这十一个孩子们关系很好,不论是兄弟姐妹,还是叔侄姑侄,都很能玩到一起去。这是很多人非常羡慕嫉妒的事儿。
程世竹立即替亲娘答道：“白姨，冯姨，我五妹妹今天一早没了。”
乔太太和白丽梅震惊，俩人看着金文澜等她解释。
金文澜勉强地咧咧嘴角，道：“到我家说话了，这阳光看着好,可天还是冷的。”
“嗯，风后暖雪后寒。”乔太太和白丽梅一左一右地挽着金文澜，跟在四个孩子的后面走。
谢妈妈见乔太太和白丽梅带着孩子来了，立即就把早准备好的姜茶给他们这行人端上。
金文澜对谢妈妈说：“你把孩子们领去西屋大炕上坐着。赶紧把他们的棉鞋收拾了，都是雪地里跋跶过来的。”
程世竹猜到亲娘心里的不痛快,赶紧听话地拉着罗成领先进了西屋。乔正纲和程世仁也很明白事儿地跟进去了。
金文澜招呼白丽梅和乔太太到东屋的炕上坐。三人脱了棉袍上炕，用小褥子盖住腿,捧着滚烫的姜茶慢慢喝。
金文澜定定神说：“我们家的五小姐,唉！那孩子这些年被空袭吓破胆儿了。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的，那孩子就会惊厥。”
“我知道那孩子。她比罗成大了半年多，今年春天在学前适应班里，我看着还可以啊。”白丽梅当着乔太太的面,对着金文澜那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便说什么的。
金文澜叹气：“那孩子小时候的身体原本挺好的。第一次抽过去就是空袭的时候，被奶娘抱着钻防空洞吓着了。那以后差不多每次警报一响，那孩子就会抽。所以,这些年她身边不敢离人，嗯，她的奶娘就一直跟着的。唉！”
金文澜长吁短叹，白丽梅和乔太太同情地点头附和。
“你俩都知道我们程家的孩子多。可虽然多，但也各顶个地都长大了。我们家老爷的规矩严，没谁敢朝孩子伸手是一方面，再一个就是老爷跟洋医院有签约。”
白丽梅和乔太太等停住的金文澜继续往下说。
金文澜平静了自己，然后面带苦涩地说：“老爷走了以后，是大奶奶当家了，她当年就取消了跟洋医院那个先看病年底结账的约定。我只想着四姨太太手里有钱，不会委屈了她那三个孩子。可谁想得到呢……”
两行珠泪从金文澜的脸上缓缓滚落。
乔太太探身给金文澜擦眼泪，白丽梅挪到金文澜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摇了摇说：“文澜姐姐，你别哭啊。取消约定的是你家大奶奶。她也有三个孩子，还都比四姨太太的孩子小。嗯，你家四姨太太手里也有钱，这事儿跟你无关的。”
金文澜摇头道：“我家老爷留了一笔钱在我这儿，虽说不够这些年这么一大家子开销的，但那孩子夭折了，我还是觉得有些愧对老爷，辜负了他的期望。我不该把家里的汽车都卖掉……”
白丽梅便戳着金文澜的要害说：“你才说了那钱不够一大家子花这些年的。你要留着汽车和司机，能留到今年这时候吗？我跟你说，你要留着汽车，你会不够钱去贴补红姑娘那俩孩子读书的。”
乔太太也开口安慰金文澜：“文澜姐姐，你家四姨太太手里有钱，难道孩子病了她就没送孩子去医院吗？”
金文澜抹干净眼泪，恨恨道：“她要攒钱再买个铺子，将来好和三孩子各有一个铺子傍身。这也无所谓的。但我跟你们说，那孩子虽然有惊厥的毛病，但今年这一年没怎么钻防空洞，那孩子已经好了很多。她说不知道孩子昨天夜里发烧，只跟我们说等今早发现的时候，孩子都凉了。”
白丽梅和乔太太都被金文澜这话震呆了。
“她夜里没看孩子？”
“她夜里怎么看孩子的？”
金文澜面对俩人的异口同声，愕然愣了一下才回答：“看看，你俩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咱们都是当娘的，嗯，谁夜里睡觉前不得先去看看孩子啊。唉！她说那孩子从小就一直是跟着奶娘睡觉。她那院子里的事儿，这些年也没人插手。我今天才知道她那院子里不仅有一个厨娘，一个粗使婆子，连老七的奶娘都始终留着。那奶娘照顾老六和老七的。”
“可那孩子就这么死了，那奶娘到底是干什么的？”白丽梅忍不住发问。
“那奶娘辩解说她昨晚入夜时找过四姨太太，四姨太太说家里没车，等今个儿白天叫车去洋医院。可四姨太太却坚决否认奶娘跟她说过孩子发热的事儿。嗯，我就气在她这一点上。我估计她是没把孩子发烧当成一回事。”
白丽梅和乔太太面面相觑，俩人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那奶娘带了六年多的孩子，怎么可能把孩子发热的事儿隐藏了？”
“是不是那孩子总病，她才以为没什么妨碍的？”
“那孩子昨天下午不用上学，她是不是在家玩雪了？”
昨天的雪下得很大，半下午的时候停的。
“天知道！”金文澜生气。“我家那四姨太太，哼！孩子死了，就只管发疯般要找警察，要把奶娘送进警局。可那有什么用！送奶娘进警局了，五小姐就能活过来吗？”
乔太太见金文澜的情绪激动，就试探着转移话题道：“我家正纲是半大小子了，我每晚睡前还必要过去看看他是否盖严实了，摸摸额头是不是正常的。你家四姨太太昨晚睡前没去看孩子？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金文澜很疲惫地说：“是啊，我家世文也是的。他现在虽然有谢妈妈陪着睡在西间，我也是每晚都要过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