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赏赐(1 / 2)
初时低缓,而后流动潺潺,飞泉触石,忽又洪流汹涌,势不可挡,急流入海,惊涛骇浪,最后归于平静,阵阵涟漪,唯余杳渺。
九霄环佩声温劲而雄,用来诉儿女衷情有些力不从心,与《流水》的开阔心境却相得益彰。
在场之人无不自幼修习六艺,即便是有惫懒的,也是多年熏陶,能分辨得出好坏,刘易梦更是专于琴艺多年,更是心如明镜。
《凤求凰》讲述的是情爱,《流水》却讲的是自然山水,宽阔天地,又有几分得遇知音的欣喜。
在这琴声中,刘易梦恍惚想起,初学古琴时夫子严厉,稍有惫懒就要被打戒尺。她自小被娇宠着长大,哪里受过这等闲气,哭闹着不愿再学。母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坐下拨动琴弦,信手弹了一曲,便让她听得痴了。
从此她不再哭闹,咬着牙将琴学了下来。娇嫩的手指被琴弦磨破了生了茧子,又连茧子也被磨破,再生出更硬的茧。到如今,终于也能奏出母亲当年所弹的曲子,正是这《流水》。
若单论技艺,刘易梦自信不输苏浈半分,但琴之一道,技艺却不是最要紧的。与这曲《流水》相比,前头她奏演的《凤求凰》在境界上,分明低了一层。
她本是要让苏浈当众出丑,可苏浈特地选了此曲,却分明是要嘲讽她,学琴多年却不懂琴,堪堪将一身技艺浪费在俗事上。
一曲毕,四下皆寂。原先还惴惴不安的苏迢夫妇满面红光,再看二皇子也是一脸的欣赏与自得。
苏浈本人却只是立在一旁,神色平静,等着堂上贵人的训示。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舞乐之事实在难分高下。”皇帝瞧见刘易梦泫然欲泣的模样,心有不忍,提点道,“依刘姑娘看,这一曲奏演得如何?”
刘易梦眼眶通红,可心中还有几分傲气在,不肯轻易示弱。
“苏姑娘琴艺精妙,臣女甘拜下风。”
常欢喜一甩拂尘,笑着赞了几句:“刘家姑娘不愧是国舅之女,有大家风范呢。”
皇帝也满意地点点头,赞她不失风度,又说国舅爷教女有方,赏了许多布帛金银。国舅连忙出列谢恩,又是一番君臣和睦的景象。
赏过刘家,便该轮到苏浈了。
“胜负已明,朕的确该赏。”面对苏浈时,皇帝的表情却没那么和煦,他御极多年,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不笑时眉宇间很有一股威慑,“苏家女,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苏浈跪地,俯身大拜道:“臣女斗胆,求陛下赐臣女婚事自主之权。”
这话正像一滴水滴进了油锅,众人再也端不住皇族贵亲的架子,纷纷议论起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苏家女是反了天了,竟如此大逆不道,出此狂悖之言!”
“苏家所谓清正门户,竟生出个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儿。”
“当年她哥哥不也是……”
“陛下,此事有违纲常伦理,万万不可!”镇国公出列,躬身道:“婚姻大事事关两族,岂可儿戏?若令此女一人独断,恐怕会祸及两家!”
满京城都知道二皇子属意苏浈,若是这苏浈顺顺当当进了皇子府也就罢了,可看着情形,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若皇帝当真如苏浈所说,准许她婚姻自主,满京的未婚男子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夫婿,而这位苏家姑爷,也必然会成为二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家中有正当年子侄的不仅镇国公一家,大臣们连忙起身,纷纷附和。也有人说圣上金口玉言,此事无关国祚,亦无关朝堂,既说了要赏苏浈,就该赏赐。
场上议论不休,二皇子紧盯着苏浈,神色意味不明,段容时垂眸看向杯中酒,像是事不关己。
苏浈再拜道:“诸位大人,请容小女子自辩。”
常欢喜觑着皇帝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圣上,这……”
皇帝摸着酒杯,点了点头。常欢喜会意,挺直身一甩拂尘,“你还有何话要说,直说便是。”
众人都安静下来,等苏浈说话,连皇后也撩起眼皮朝她望去。
“圣上明鉴,臣女不敢放肆,只求能自行处置婚事。”苏浈道:“若对方并不属意于臣女,臣女亦不愿会以圣旨相挟,强迫于人。”
“陛下……”
镇国公还要再说,却被皇帝挥手制止。
“苏家女,听你所言,你这是已有了心仪之人?”皇帝颇有兴味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请旨要求赐婚?”
苏浈像是被点破少女心事,双颊微红,又添了几分颜色。
“回禀圣上,正如臣女方才所言,臣女并不清楚那人是否与我一般心意,不敢逼迫。”
都能在殿上要求赐婚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苏浈此举分明是别有因由。
直接要求赐婚,便是打了二皇子的脸面,这样一番迂回,却给二皇子留了些“成人之美”的余地,也全了皇家的颜面。
本就没翻到明面上的事,如此更是将矛盾压了下去。
至于那些流言,更是不必多说,苏浈的婚事同她父母尚且不相干,旁人又有何立场置喙?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许久,轻笑道:“既如此,朕便允准你的请求,许你婚事自主之权。”
“陛下!”
“陛下不可啊!”大臣们急急出言劝阻,然而皇帝金口玉言,旨意已下,再无回转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