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1 / 2)
九思一颗心就跟沸水一般,被拘在四面墙中,反复熬煮,好不容易留了点间隙,能喘上一口气。
裴长仕瞧她没动,眯眼笑了:“怎么不说话?”
茶碗的水干下一半,有轻微的斟茶声,桌上的灯盏被大袖遮住,宽幅酿染出个晕黄的光影儿来。
他把茶杯又推过去,香味在暖气儿里头炊开,沉沉的嗓音沾上润意。
“喝茶。”
九思把脚往裙幅之下缩了缩,伸手去拿茶。触到茶杯的她却被触到。
她捏紧了茶杯,局促的抬头看他,想将手收回来,却被握住。温热,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她的指尖,慢慢揉进手心。
那一双眸子含着笑,眼尾弯起细弧。
他低声问,“手太凉了,怎么不带个手炉?”
小姑娘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调戏,脸红的跟胭脂一样,眼里泛起碧波,呼吸起伏的厉害。分明气的厉害,偏偏跟小猫儿一样的,抓挠都没劲儿。
他的指节从细腻的手背摩挲过去,就像是在捻那一粒粒的菩提子一样,漫不经心的比较着:“才我的手一半大...”
九思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指蜷在袖子底下,脚步踉跄的退开,喊他裴大人,“您自重。”身后的屏展被撞得一声响,九思捏着袖子,神情慌慌的看着他,只怪自己怎么没把芙巧带进来。
裴长仕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拿眸子睇她,“躲什么?你不是讲我年近三十未婚娶,是有什么难隐之言吗?”
他好整以暇的坐着,点点桌子,笑容温和,“来说说,我有什么问题,我去治。”
她脚下趔趄,满脸惊愕,这不是与祖母昨夜的密话,他如何知道的?这话让她如何说?她又怎么知道是甚么问题!
九思站在背光处,脸上羞愤不已,拿眼瞪着他。
裴长仕却似心情极好,观梅样的赏看她脸颊的薄红,过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
“找你来,是为两件事。”
她不说话,他就淡淡笑着,眉目氤氲在昏黄中,清隽的面上就像是水光与天色相和。他继续道:“朝中动乱刚起,章家会有大动作,这十来日你在府中便不要再随意出门,徐川留在季家,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上京中寻我。”
她迟疑道:“徐侍卫留在季家,那您呢?”
“外头要我命的人不少,裴府不只徐川一个护卫。”他眼含深意,“徐川在这里我放心。”
九思一噎,避开他的眼,问:“还有一事呢?”
裴长仕脸上有一丝微笑,“等章家事了,皇上会亲拟圣旨。”
“九思,再等等我。”他说。
炉火被茶壶余下的水浇灭,余烟袅袅。九思从屋里出去,芙巧上来搀扶她,外头天光正盛。她往外走,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跟着,心悄悄收紧,却没有回头。
上了马车,她才撩起帘子一角往那边院子望去,车马早没了踪迹。此去险重,不管如何,她都应该道一声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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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去完揽玉轩很快回了府。
婉茹拉着她去季候氏院里,把外头买的玩意儿一件件摆出来。九思却不见得多喜悦,跟着看了两眼,心下十分不安宁。
她总不该就这么干坐着...或许前世有些事情对他有些许帮助呢。想来想去,把前世的过往又捋了一遍,对朝堂实在是知之甚少。
九思跟季候氏请辞回了院子,坐在书案前,拿笔想写几个字静心,捏着小毫却绘起了一幅山水图,越往下画最后就现了形,和她上次买的那副山水图有些相似。
果真是心中杂乱了。她一向自认不是个矫情人儿,重活一世心里也算明明白白的,嫁人这一行除了裴珉,她的选择里头就折去了裴长仕那一类人。
这样的人心思太深了,她看不明白,也把控不住。自来婚娶就是一把撑杆,皇帝讲究后宫前朝制衡,那后宅也是如此,夫家太过高了自是不行的,秤砣子最好是挂在中间,当然也免不了有人心甘情愿往另一端压。
可圣旨一到,她又能如何呢?自己也要做一回失了稳平的撑杆,秤砣子也不在手中受把控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最后脑子算的像是一本儿混帐,囫囵着就睡着了。
除夕过得冷清,往年还能跟着叔伯出去看摊舞,今年只能闭紧门,往各处换上新春联,家中无男丁,连炮竹都无人耍。家里没几口人,吃顿年饭连桌子也坐不满,季候氏在主位上一圈扫过去,泪水就淌出来,筷子也拿不住,从衣襟取出帕子来慌慌遮着面,泣不成声道:“盼了八年,也没能和你父亲再吃顿饭。”这是多年的伤疤,结痂卡进皮肉,一辈子都不会掉,见一次便疼一次,会落一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