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1 / 2)
楚隽见她面上有了些恼意,也不急于解释,反而扬着淡淡的笑。
“宝庆,这是我们走过香柏树的第三遍了。怎么,你才发现吗?”
末两句,他的尾音轻轻地,是如点水一般的柔度。
楚琅华并未想到他会这样说。
起先她发觉不对劲时,心中除了恼他之外,还有一种窃喜。
让她以为终于拿捏住了楚隽有失分寸的地方。
谁知道,楚隽竟明明白白地向她承认了。
楚琅华惊讶于他的直白无铸。
“宝庆,”楚隽又叫了她一声,“还冷吗?”
自脚底升起的热潮直达心肺,不必楚隽再多说什么,楚琅华即刻懂了。原来楚隽带着她在院子里一遍遍兜圈,便是为了让她动起来,让冷意消散于脚下的一步步。
楚琅华摇了下头,没有说话。
楚隽慢慢转过身体,正对着楚琅华。
这样的角度,她看他面上的笑容更为明显了,可没过多久,楚隽又摆出了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严肃神情。
“宝庆,今日本王作为兄长,想要教给你一个道理,不知你可愿意听?”
楚隽的眉眼虽带着轻薄的浅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倒是冷静沉着占据上风。
原本散漫的站姿因他的话而绷直了身子,楚琅华点头,轻轻说:“愿意。”
楚隽满意地颔首,然后说道:
“天家的儿女自小骄矜,一旦离了宗室的庇护,就成了林中雀、渊池鲤,弹丸人声便可令其变貌失色。今日只是天冷,宝庆就心念着旁人的侍奉,游神走思,也不知本王究竟带你饶了多少圈子。”
说着,楚隽笑了一下,似乎在笑她被蒙在鼓里茫然无知。
然后他顿了顿,继而认真又老成地对她说:“宝庆,这世上没有谁能够一直帮着你,小到宫人,大到皇权。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一顿半是说教半是劝导的话,哗啦哗啦地落在了楚琅华的耳边,好像是雪花片刮过耳朵,耳廓连带着耳垂一起烧红起来。
她的大氅上襟圈着一层雪色丝绒,蓬蓬的捂住她的脖颈,只露出两只耳朵。她也不曾戴耳饰,因此光滑圆润的耳垂在丝绒里红得遮都遮不住,好一个雪里红!
在饱经风霜与人情世故的楚隽面前,任谁被他这般说教,都会生出惭凫企鹤的羞愧之情。
楚琅华如战败的雏鸟,缩着脖子低下头。
其实她心中并没有觉得楚隽“自力更生”的道理有十足的说服力。
在他口中,楚琅华的行为被过分夸大了,只是寻常的宫人侍奉,哪里有楚隽说得那般严重?
不过这些心思楚琅华只在心中想想,她已然摸清了这位堂兄的脾气,若是说出来,怕还得去庄娘娘面前演说一番。
于是楚琅华越发卖力地点头,口中肯定,“殿下说得对,姣姣日后一定改。”
然而这话并不得楚隽的心意,他笑了笑,便说她言不由衷。
但楚隽倒是没有在此接着纠缠,只笑着说:“终有一天,宝庆吃了亏、受了苦,就会明白本王今日的意思了。”
这时候,他笑起来的眼眸又和庄娘娘别无二致了。
她因此多看了一会儿。
楚隽见她又露出了那种“亲近”的目光,不自然地敛去笑,低声道:“时间不早了,宝庆回母妃那儿去吧。”
楚琅华早有此意,于是朝他行礼,转身就踩着小步子走出院门。
随侍的宫人在不远处空旷些的地方候着她。
而楚琅华或多或少受了楚隽“自力更生”之论的影响,虽然更可能是因为人在秋华居前,不敢多做“骄矜”的举动。
总之,楚琅华多走了两步,而非是让宫侍抬着软轿过来。
揭开帷帐,坐上了云团似的软卧,楚琅华才觉得自己心安了。
跟楚隽待在一处,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奇怪。
软轿走到一段窄路时,遇到了阻碍。
楚琅华揭开帘子看了一眼。
剥尽叶子的万条丝绦下站着一人,浅绿官服,俊鹘衔花,乌纱下是一张温和文雅的脸。
这人是翰林院编修,楚琅华有段时间常在藏书阁见到他。
他微微抬眼,好巧不巧地与楚琅华对视了一眼,随后朝她一拜,默默移步去了最边上。
软轿是以顺利地走过窄路。
但走到御园时,楚琅华突然想起有一枚青色的绢花落在了秋华居正堂的座椅上,便折了回去。
倒不是这绢花有多重要,楚琅华只是有找一找丢了的东西的习惯。
慢慢悠悠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到了秋华居,下轿时想着楚隽应该还在里面,便敲了敲门。
这一敲也无人相应,反而把虚掩的门推开了些。
楚琅华索性低声说一句“叨扰了”,就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秋华居没有宫人照料,楚琅华只得自己去找。
因着是未经主人同意而进入,她心想还是不要碰到楚隽为好,然后越发蹑手蹑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