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在夜晚(2 / 2)
不知过了多久,西里斯忽然拿手肘轻轻捅了捅艾尔维拉。“杰森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他眼带笑意地垂眼看她,“想去吗?”
艾尔维拉还看过电影呢。
“是什么电影?”她问。
“《佐罗》!”对面的杰森眉飞色舞地说,“相信我,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艾尔维拉说不准电影好不好看,她只知道一走进电影院那种昏暗、封闭的环境里,她就困得直打瞌睡。“这是个大电视吗?”电影开始前,她强打精神盯着那个巨大的银幕,小声问身旁的西里斯。
“跟电视机的原理不一样。”西里斯说,“麻瓜会用投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杰森打断了。
“布莱克,再给我说说F系的车吧——”杰森又把脑袋探了过来。他就坐在西里斯旁边,似乎连看电影的时候都没打算放过他。艾尔维拉无声地叹一口气,歪过脑袋靠着西里斯的肩膀,在两个男孩儿有意压低的热烈讨论声中放任自己睡了一觉。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中途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她听到杰森的声音。
“还不错。”西里斯答得不咸不淡,“不过作为一个英雄,骑马不够有派头。”
她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他们讨论的是电影。
“那要骑什么?那个年代可没有摩托车。”艾比的声音加入进来,艾尔维拉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她对男孩儿们爱好的不屑。
艾尔维拉的脑袋有点儿往下滑。她感觉到西里斯的手扶住了她的额头,让她重新枕到他的肩膀上。“至少得骑一头火龙。”他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还是那种她熟悉的、理所当然的口吻。
杰森笑起来:“那就得是另一种题材了,伙计。”
电影播放了两个小时,艾尔维拉也满足地睡了两个小时。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困倦地揉着眼睛,脑袋有些发沉。艾比的脸色非常糟糕,她一路都在同杰森小声争吵。艾尔维拉怜悯地看着杰森,他在自己的女友面前表现得那么不知所措、摸不着头脑,像是完全想不通她为什么不高兴。
“觉不觉得杰森和詹姆有点像?”西里斯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问她。
“你指的是哪方面?”头发一样乱吗?
西里斯意味深长地瞧她一眼,那双深邃的灰眼睛里装着再明显不过的嘲弄。
“缺心眼。”他说。
缺心眼的杰森为了哄艾比开心,又邀请西里斯和艾尔维拉去附近的深夜酒吧玩儿。这是艾尔维拉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让她有点儿打退堂鼓。她看到杰森塞了好几张钞票给负责售票的麻瓜(从杰森偷偷摸摸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在贿赂这位售票员),随后便领着他们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那张喧闹的大门。与傍晚去的酒吧不同,这里的顾客全都是年轻的麻瓜——五颜六色的灯光闪闪烁烁,舞台上有一支打扮怪异的麻瓜乐队正在演奏吵吵嚷嚷的摇滚乐,底下舞池中的麻瓜们都在毫无章法地扭动身体、甩动脑袋,四处弥漫着一股烟酒味儿,他们找不到哪怕一个清静的角落。
艾比一来到这儿就像变了个人,她脱掉碍事的夹克衫,抛下男友跑进舞池的动作灵活得就像一条在水里拐弯的鱼。杰森带西里斯和维拉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在舞池里跟着其他人一块儿滑稽地扭着身体的艾比。很快,他也丢下他们去跳舞了,因为他看到艾比正贴着一个男孩儿舞蹈,像一对鳗鱼似的黏在一起。
艾尔维拉轻轻扯了扯西里斯的衣袖:他姿态惬意地倚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揽着她的肩膀,眼睛正盯着舞台上的吉他手,似乎对那把电子吉他很有兴趣。感觉到艾尔维拉的动作,他的目光转向她,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歪下脑袋把耳朵凑到她面前。
“我们什么时候走?”音乐声太大,艾尔维拉不得不在西里斯耳边大声问。
“你困了?”西里斯同样喊着回答,他好像觉得这样挺好玩儿,“再喝点儿东西就走!”
最终他们尝了好几种酒——准确地说,是艾尔维拉尝了好几种西里斯递过来的酒——她昏昏沉沉,根本没留意西里斯自己有没有喝。后来艾比和杰森也从舞池里出来,跑到桌边喝酒休息。艾比满面红光,拉着艾尔维拉说了好些话,可惜艾尔维拉一句都没听清。她只觉得音乐声很吵,乐队鼓手的鼓槌好像每一下都敲在了她的脑子里。
“这是纹的什么?”在艾比拨开头发向她展示脖子上的纹身时,艾尔维拉终于勉强跟上了她的话题。
“独角兽!”艾比骄傲地说。
“可它长得更像犀牛!”艾尔维拉摸着那个小小的、怪模怪样的图案,神志不清地冲着艾比的耳朵喊,“老天,你们麻瓜怎么老把两样东西弄混!独角兽和犀牛,女巫和女妖……”
“什么?”艾比大声问她,还以为自己在吵闹的音乐声里听到了什么古怪的单词,“麻——麻咕?呃,女妖?”
“就是女妖——”艾尔维拉竭尽全力用最大的声音告诉她,“你们在你们的童话故事里管女妖叫女巫——梅林作证,女巫可没有那丑!虽然不见得每个女巫都像我这么漂亮,但是……”
原本搭在艾尔维拉肩膀上的那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喝多了,在胡说八道。”她隐约听到西里斯的声音,“我带她出去透透气。”
“那边有个后花园!”杰森的喊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艾尔维拉觉得自己被西里斯捉着胳膊提了起来。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脚步有些不稳,好几次踩到了西里斯的脚。“你让我把话说完,”耳朵还能听见那些在她耳膜上跺脚的音乐声逐渐变轻,艾尔维拉抓着西里斯的手腕认真地说:“我得告诉他们,女巫比女妖漂亮……”
“再嘀咕下去你就要违反《保密法》了——真要命,这本来是你才会说的话。”推开那扇沉重的金属门,西里斯连推带搂地把她带到杰森指的那个后花园,“早知道不该给你灌这么多酒。”
听到他最后那句自言自语,艾尔维拉不由试图站直身子抗议:“我没喝醉——”结果她差点儿往前栽倒,被西里斯及时搂住腰捞了起来。
金属门发出长长的吱呀声,在他们身后紧紧合上,挡住了门后鼎沸的音乐声和欢呼声。西里斯扶着艾尔维拉的手臂,环顾一圈后花园:这儿没有灯,块状的花坛里种满了光秃秃的玫瑰枝子,看起来十分冷清。入夜以后,室外的气温降得和快,微凉的冷空气一股脑扑向脸颊,他感觉到身旁的艾尔维拉禁不住哆嗦一下,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滑坐下来。
“维拉,别坐在地上。”西里斯使劲提了提她的手腕,“艾尔维拉?”
他的女友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只顾着抬起她空闲的那只手捂住眼睛。
“我喝太多了……”她旁若无人地喃喃,“我真的喝太多了……”
现在倒是承认自己喝多了?西里斯呼出一口浊气,右手还攥着她纤细的手腕。
其实他可以直接把她扛回去。不过,在那之前……
脱下自己的夹克,西里斯蹲下身给艾尔维拉披上衣服。
“艾尔维拉,”他轻轻拍一拍她的面颊,好让她抬起头看他,“知道我是谁吗?”
迷蒙地抬起脸,艾尔维拉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神色迷茫,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看清西里斯的脸。
“西里斯·布莱克。”她吸了吸鼻子说,“我的男朋友。”
脑袋还算“清醒”,西里斯并不意外地想。他端详着她,两条手臂都随意地搭到了膝盖上。
“你喜不喜欢宾斯的课?”西里斯又问。
艾尔维拉皱起鼻子,好像很为难。
“噢,还行吧……”她咕哝着说,“就是太催眠了。”
很好,还算诚实。西里斯想。
“那么……”
他看着艾尔维拉那双专注的、湿漉漉的蓝眼睛,止住嘴边那个他已经憋了好几个小时的问题。突然之间,西里斯发现自己不那么想刨根究底了。“不管怎么说,”他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她跑来伦敦找我,这是她以前绝对干不出来的事。”
西里斯烦躁地拿掌心揉了揉额头。
“……算了。”他撑住膝盖站起身,又弯腰去拉她的手:“别坐地上,维拉。起来跳支舞。”
艾尔维拉死死拖住他伸过来的手,摆出一副誓死不起身的架势。
“我不会跳他们麻瓜跳的那种舞。”她气恼地说。她才不要在这些麻瓜女孩面前丢脸呢!
这和她起不起来有什么关系?西里斯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就在这里跳,我教你。”他拽一拽艾尔维拉的胳膊,“来吧,活动一下。要不你会感冒。”
“就在这里跳?”
“就在这里跳。”
艾尔维拉终于不大情愿地站了起来。西里斯松开她的手,假装摘下一顶看不见的帽子,有模有样地向她行了一个鞠躬礼。她笑起来,把手递给他,两人一块儿在那些玫瑰丛的小径中跳起了舞。当然,他们没像里那些麻瓜一样扭屁股、甩头发,只是就着室内依稀传来的节奏,努力尝试一种新的舞步——结果越跳越怪,最后笑成了一团。
“你自己也不会跳。”艾尔维拉扶着西里斯的肩膀,快乐地宣布。看她那幅得意的表情,就像她已经提前拿满了十二门O.W.L.证书似的。
西里斯轻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是你太难教了。”
他听到艾尔维拉含糊地嘟囔了几个音节,侧过脸靠到他胸前,四肢逐渐放松下来。这是她少有的、近乎依赖的姿态。西里斯不自觉地放慢了舞步。月亮的清辉给萧索的花园披上一层薄雾般朦胧的面纱,周围的一切倏尔变得有些不真实。但是艾尔维拉轻轻贴着他,隔着胸口单薄的衣物,西里斯能感觉到她轻如羽毛的呼吸。有那么一会儿,西里斯搂着艾尔维拉,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就好像她是这世上唯一真实的东西。
两人贴靠在一起,乱糟糟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呼吸着冰凉而轻盈的空气。
“西里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好一阵过去,他又听见艾尔维拉轻柔、迷糊的声音,“为什么你要把那些招贴画……贴在墙上?”
顿时感到好笑,西里斯低下头去看她:“你还在想这个?”
他可以隐隐看到艾尔维拉噘起了嘴。
“别的男孩子房间里都没有这个。”她说。
“是吗?”西里斯挑高眉毛,“你还去过哪些男孩的房间?”
“奥利弗的房间就没有。”艾尔维拉嘟哝,随即又含混地补充:“奥利弗是个白痴。”
西里斯忍不住大笑。
“对,那是因为奥利弗是个白痴。”他愉快地附和道。
“詹姆的房间也没有。”艾尔维拉又不服气地说。
“詹姆只是没把这种东西贴在墙上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贴?”
“那是我一年级暑假贴的。”西里斯不甚在意地告诉她,“用的还是永久粘贴咒,因为我想让我老妈把我从那幢房子里赶出去。”
“哦,我知道。”听艾尔维拉的语气,她似乎总算彻底明白了,“你讨厌他们。”
“我早这么说过了。”西里斯说。
出乎他的意料,艾尔维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太正常了。”她的脸颊还贴着他的衣服,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那个克利切也很讨厌……我不喜欢他的眼神……”
讨厌?西里斯嘲笑她:“真难得,这个世界上居然也有你讨厌的人。”
艾尔维拉扬起脸,眼睛里写满了茫然。
“我说‘讨厌’了吗?”
脚后跟碰上墙脚,西里斯收住舞步,好整以暇道:“你刚才就说了。”
“噢,别,当我没说……”她懊悔地呻/吟了一声,“这太不礼貌了……”
这个时候,金属门那儿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尝试把这扇重得超出想象的门推开。西里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过身把艾尔维拉推到墙边的阴影里,又迅速抽出衣兜里的隐形斗篷,熟练地反手一掀,将两人都罩到斗篷底下。
几乎是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钟,那扇金属门就被推开了。酒吧里嘈杂的声响从门缝中漏出来。
“布莱克?琼斯?”杰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奇怪,我明明看到他们来花园了……”
西里斯没有出声。他侧耳听着,感觉到艾尔维拉稍稍一动。垂下眼睫去看她,西里斯瞧见她正小心地探出脑袋,观察门那头的杰森。室内透出的光在她那双蓝眼睛里微微闪动。
“找到他们了吗?”艾比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杰森的语气里还透着迷惑:“没有,他们不在这里。”
“已经快十点了,我得回家了。”艾比不满地提醒他。
“好吧,我们现在就走,我给布莱克的车留张纸条……”
金属门再次发出一阵长长的、嘶哑的吱呀声,把杰森没有说完的话关在了门板后面。艾尔维拉迷蒙地笑了,好像直到这时才发现这对麻瓜怪有趣儿的。
“艾比在她脖子上纹了一个女妖。”她仰起脸,悄声告诉西里斯,“她说那是女巫,你知道吗?”
“我知道。”西里斯垂首靠近她,嘴角带笑,“你想告诉她女巫比女妖漂亮。”
他们吻在了一起。
酒精让艾尔维拉的脑袋又沉又热,身体却轻得不可思议。她感受着西里斯贴近的身躯,像往常一样搂住他的脖子,等待更亲密的拥抱和触碰。西里斯的气味、西里斯的亲吻、西里斯的触摸……这一切都使她感到愉快。她的心嗵嗵跳着,她清楚地感受到她模糊的渴望,也感受到了他的。
不知不觉间,裙角不再遮挡着双腿。被那种陌生感觉抓住的那一刹那,艾尔维拉轻轻颤动了一下,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音。“嘘——”她感觉到西里斯温热的呼吸贴着她的耳朵,他嗓音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很轻,“别出声。”
斗篷底下带着凉意的空气慢慢变得灼热起来。艾尔维拉微微仰着脸,能够透过织物细密的缝隙望见夜空中的那轮圆月。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喘/息,也听见西里斯滚烫的呼吸。她感觉到他亲吻她的耳垂、她的脖颈,也感觉到他在摸索着带给她愉悦。潮湿、温暖的快乐一点一点将她淹没,身体的每一个感官都在被一种朦胧而清晰的热意冲击,喉咙里溢出轻微的、呜咽般的叹息。
最后,一阵无边的空白占据了她的脑海。
艾尔维拉轻轻喘着气,像是刚从深不见底的水中浮上来。西里斯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那双深灰色的眼睛背着光,几乎变成了无底的黑色。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底藏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笑意。
“喜欢么?”西里斯问她。
缓慢地收了收下巴,艾尔维拉还在轻微地喘气。她回视他的眼睛,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西里斯一笑。他扶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先别动。”他说。艾尔维拉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
那种茫茫无垠的空白还没有彻底从脑海中褪去。艾尔维拉动了动攥紧他衣襟的手,循着本能向下滑去。西里斯的身体一顿。她偏过脸,嘴唇无意识地擦过他的耳郭,缓缓张合。
“西里斯。”她听见自己轻声说,“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