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1 / 2)
江丰琢的小舅舅叫钟昀,今年不到40岁,是国内非常出名的国画大家。
可他自杀了。
因了头痛。
这是他们家族的怪病。
外婆、母亲、小舅舅,包括他。
剧烈的头痛,撕扯着神经,日夜尖叫,不停嗑/药,最后疼到自我毁灭。
江丰琢预感到这一天,心里没什么波动,但手指是颤抖的,艰难敲打出几个字眼:【现在怎样?】
【幸好及时发现。抢救过来了。小琢,别骗我,你有没有?】
有没有遗传这个怪病?
江丰琢快速回复了:【没有。】
【那就好。】
【我们都没有。】
【真好。】
她一下发来好几条庆幸的短信。
江丰琢怔怔看着,心里生出一个冰冷的想法:到底谁还在欺骗?
他终于赶回了深市。
照常播报了新闻后,去了医院看小舅舅。
钟昀是吞安眠药自杀的,幸而剂量不多,抢回一条命。
此刻,他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奄奄一息,明明30多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却病弱苍白的可怕。他是被病魔击垮的男人。可他也曾意志坚强过。奈何疼痛像是一条凶残的蛇,蛰伏着,时不时吐着芯子。他起初靠吃止痛药,后来,止痛药失去作用,尽管加大剂量,也没什么效果,只能改用吗/啡,那东西一染上,可就跟瘾君子没差了。
“小琢,我现在拿不了画笔了。”
他看着走来的年轻男人,俊美强健,心中感慨万千:他曾如他一般,风华正茂。可现在呢?他伸出手,苍白的,无力的,干瘦如柴的手。这双手曾创作出价值2000万的山水画《闽海行》,曾被称为“上帝之手”,可现在他拿不起画笔了。
失去梦想,无异于失去生命。
江丰琢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没说什么,只坐在床侧,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时间静悄悄流逝。
房间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江溪月、江雯秀都绷着脸,实在忍不下去,便一同出去了。
钟昀没结婚,独身居住在一所公寓,之所以被发现,是他跟助理约定了交画稿的日期,然后助理记错时间,提前一天去了。按着他的计划,他在去世一天后,被助理发现。幸而助理记错了时间。他发现他情况不对,立刻打了急救电话,然后通知了江家两姐妹。
江家姐妹第一时间赶来,一直守在他床前,忐忑地等着他醒来。
钟昀未婚,无妻无子,膝下凄凉。
她们曾不理解他的做法,单身主义,独居,这一刻,明白了,深刻地明白了,甚至想到了弟弟江丰琢。他是不是也跟舅舅一样呢?不,不会的,他说了,他没有。
她们站在病房外,对视一眼,神色严肃,眼里传达着相同的情绪。
她们拒绝去想那个可怕的事。
病房里
江丰琢看到两位姐姐出去,终于出了声:“小舅,我也头痛。”
六个字,轻轻的,像微风,飘忽而逝。
钟昀震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无力地嗤笑:“呵,这可真是我们家族的噩梦了。”
他看过母亲的死,看过姐姐的死,他们都是疼痛这个刽子手下的亡魂。
江丰琢拒绝这个命运,喃喃着:“我不怕死。我跟你一样。疼到受不住,也想过,一死了之。可现在,舅舅,我不想死了。”
“因为你遇见了她。”
那个漂亮妖媚的女孩,一定给了他活下去的力量。
江丰琢温柔笑道:“嗯。我遇见了她。那些想一觉睡去,不再醒来的念头消失了。相反,她是我每天醒来的动力。因为她,感觉风和日暖,想要永远活下去。”
“你是幸运的。”
“嗯。我是幸运的。也许,下一秒,幸运就会降临到你身上。小舅,我们得活下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的劝慰充满感染力。
奈何钟昀承受疼痛的折磨太久了,早已生无可恋:“小琢,我很为你高兴。倘若有天我走了,你也要为我高兴。”
江丰琢:“……”
他到底还是没有说服他。
钟昀转开头,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的近乎漠然:“听说,加国已经允许安乐死。我申请了移民。”
“小舅!”
他情绪激动了:“你、你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做?
可他应该怎么做?
钟昀挥挥手,让他出去。他太累了。也太疼了。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的脑浆,一点点啃食,间或拿着什么凿他的脑袋。倘若江丰琢不在这里,倘若他不顾及着舅舅的身份,他会当着他的面拿头撞墙。
活着太痛苦了。
江丰琢握紧双拳,步伐沉甸甸,走了出去。
裤兜里,手机在响。
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是孟娆。他的紧绷忽然泄去,心情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