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1 / 2）
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取笑他们。
克里斯蒂亚诺尽管一个字听不懂,也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便吐吐舌头，向他们露出腼腆又阳光的微笑，然后朝芳妮递了个揶揄的眼色。她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低头扒饭，差点把脸埋进了米里。
姐姐夹了她最讨厌的青菜，塞进她碗里，并促狭地说：“多吃点菜,别惹你老公生气。”
全家哄堂大笑起来。
她憋红了脸，恼火地摆摆手：“要你管！”
妈妈在另一头附和道：“说得对，你长大了，要多听老公的话——他都是为你好。”
所有人都在笑,克里斯蒂亚诺也跟着一起笑，还熟练地用筷子夹起那片青菜,亲热地喂到她嘴边。“乖，小龙。”
她瞪了他一会儿，低头叼走青菜，却狠狠咬住筷子不放，令他怎么也抽不出手。
“够了,shabi。”他失笑道，敲了敲她的头，终于一把抽出了筷子。
她做了个鬼脸，晚餐在笑声中继续。
长辈对克里斯蒂亚诺和蔼地笑着,不时仰赖着她的翻译，提出各种问题，比如是否举办婚礼，夫妻未来的计划，还有生不生孩子等等，又表示唏嘘不满——她不过刚满十八，照理还能陪伴他们好几年，留学已经令他们足够不舍了，现在竟还这么毫无征兆地嫁到了外国去，只怕以后难得相伴。妈妈显得尤其伤怀，甚至开始计划移民去欧洲，陪女儿和女婿一起过下半辈子。
芳妮随口应答，禁不住也有些感慨了，一边拉着丈夫的手亲昵，一边默默撑起下巴，思绪顺着变幻莫测的线索浮荡游弋着。
有谁知道会这样呢？她总觉得自己受了很多苦，走过了很长的路，可事实上她却还这么年轻，一生只算刚刚开始，就已经结了婚，实现了终极梦想，登上了幸福的巅峰。
突然，她被一道闪电击中，忍不住浮想联翩。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所能幻想的，最好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她还该做些什么呢？
她呆呆地思考人生，克里斯蒂亚诺又在一边玩她的头发，家里人则继续闲话絮叨，而表哥玩手机玩得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不停地打字输入，还不时激动地偷笑。
芳妮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在干嘛？”
“你俩现在火得一塌糊涂了。”表哥头也不抬地说，“我的私信和评论区都快被刷爆了，哥现在也是有几十万粉丝的人了，总要回复几个，顺便澄清不实传闻——还有某些嘴臭的傻逼，必须毒打一顿再悬挂示众。”
她转了转眼睛：“你每天都这么闲吗？”
“不是我无聊，不过你们两位，最近霸屏霸热搜，今天还搞得微博贴吧服务器都快瘫痪了，我想不注意也不行好吗？”
“有这么夸张？”
“你不信就自己看看咯。”
拔了几根白头发，克里斯蒂亚诺开始替她编小辫子，她无奈地笑笑，任他自娱自乐，掏出手机上微博。
嗯，今天又是鹿晗、吴亦凡、Tfboys集体败阵的一天。
#C罗在上海#
#C罗夫妻当街翻脸#
#史上最幼稚CP#
全网都在疯传他们的抓拍图和GIF，比如她把他挡在身后禁止痴女骚扰，他抱着她奔出机场，还有他们在购物中心如何扰乱公众秩序。
当然最火的是他们在炸货铺前争吵的小视频。大部分网民不懂西班牙语，起先也搞不懂他们怎么会说翻脸就翻脸，评论大多表示惊疑不定。
“发生什么了？那么腻歪说吵就吵？”
“不会这么快就有矛盾了吧”
“年轻人闪婚标准结局”
“罗总离开了伊哥，临时找个救生圈，压根不靠谱”
“超模粉怎么又来刷存在感了？”
“看着像小夫妻拌嘴啊，该不会是水煮鸡胸肉狂魔不同意老婆吃垃圾食品，才一言不合吵起来了吧23333333”
大约三十分钟后，就有西语专业粉丝为小视频配上了野生字幕。
“……………………”
“无fuck说”
“那位姐妹神预言”
“有毒，小学生吵架”
“谁说有十几岁年龄差的？这明明就是同龄人，一样那么幼稚啊噗”
“……你们快去围观这对小学生的新用户名！”
“@我老公是个傻吊@我老婆是个傻逼很好，这很般配”
“傻吊傻逼夫妇天长地久！”
“大家看INS！傻吊还是个气管炎！真取关了INS上的美女！”
表哥新微博作结：“本尊在此为视频内容真实性做担保——顺便一提，由于垃圾食品事件，本来应该按时见家长的表妹夫还临时负气出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一家合力劝诫下，表妹才及时把他哄回家吃饭了。凭他们的恩（智）爱（障）程度，相信国足三十年后的未来十分可期！”
恋情曝光至今几个月，他们这下彻底红透了——不是作为球星和球星太太，而是作为一部高颜值偶像剧的男女主角。
一见钟情，跨国之恋，纯真少女收服高富帅浪荡子，闪电结婚倾心相许，单纯美好而充满青春热恋感的甜蜜互动……什么要素都有了，还完全出自真情实感，看起来真是个活生生的童话。
微博上由CP粉创建的超话也以坐火箭的速度人气狂飙，纷纷金蛇狂舞吃糖P图，还向圈外辐射扩散，营销号自媒体换着花样蹭热点写标题，结果，他们什么也没做，只做自己，便不费吹灰之力达到了娱乐明星玩命炒作孜孜以求的效果。
目前，克里斯蒂亚诺和她的微博粉丝数已经双双破千万了。他本就知名度惊人，如今当了中国女婿，场外话题度暴涨，还仿佛打破了次元壁，更是以流量明星的速度疯狂涨粉，她也跟着一起沾光，简直能原地出道了，而打开私信箱，一群人找她做推广给她送钱，比INS上那些商家开价还大方不少，真乃名利双收。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人生原来这么轻松么？
平常人在世俗中梦寐以求的名利虚荣于她而言唾手可得，就连理想的圆满也来得那么容易——她想要克里斯蒂亚诺，就去了马德里，结果某天便轻而易举地遇见了他，而这样一个美人、启明星竟也真的成了她的，彼此的爱情通往灵魂圣殿。
克里斯蒂亚诺胡乱替她编了两个麻花辫，忽然歪了歪头，越看越觉得可爱，便揪着那两个小辫子，东张西望、支支吾吾地向周围求助。姐姐率先领会了他的意图，笑着递了两个头绳给他，让他扎好辫子。
“很适合你。”他满意地点点头。
芳妮总算回神，看到自己的辫子，马上捶了他一下：“这是什么？”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不许她扯下头绳。“我喜欢，爱我就不能拆。”
抵不住美人撒娇耍赖，她只好无奈投降，接受乡村少女的发型。“好吧，好吧。”
他露齿一笑，继续往她碗里夹蔬菜。“很好——明天出门前，我再帮你编。”
她呛了一下，很想抗议，然而一旦被他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锁定，她就骨软如棉了，乖乖低头吃菜。
克里斯蒂亚诺飞速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才是好姑娘。”
她白了他一眼，浅笑着予以回吻，全程保持亲昵，和他手拉着手，额头不时贴到一起，发丝纠缠着，从眼神到肢体都如胶似漆。
眼见他们这般亲密，长辈不禁暗自点头，对克里斯蒂亚诺的态度也越发亲切了，而表哥则马上又向损友们报喜，兴冲冲地预测国足第几届可以入围世界杯。
感到他们的善意，克里斯蒂亚诺也心情大好，在自家亲友那而累积的郁闷，仿佛也都得到了补偿，笑容越发灿烂明媚起来，不时在她耳边唧唧喳喳的，像个聒噪的小孩子。
芳妮笑着掐掐他的脸颊，心头快活之余，又隐隐有些恍惚。
理想之美是真实的，她梦想过的爱的幸福也是真的，世界是可喜的，婚姻生活也是极乐，她唇边常有接吻的甜蜜滋味，连脚下走过的每一步路都似铺着鲜花芳草。
她还有什么可做的呢？都已经一步登天了。
吃完回门饭，他们在酒店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顺她随口提议，克里斯蒂亚诺陪她坐车去了静安区刚开放不到两个月的自然博物馆新馆，出发前还不忘替她扎好麻花辫。
新建的展馆很大，高科技的演示、跨越亿万年的古生物化石、活灵活现的动物标本按时代和区域排列，他们走了一上午，也只逛完一半展区。克里斯蒂亚诺这回无意再扰乱公众秩序，而今天不在节假日，游客不算太多，他戴着兜帽墨镜，也没人特地注意他，难得让他在公共场合享受到自由轻松的感觉。
他心情甚佳，好像进了游乐园玩耍，肆无忌惮地和芳妮紧紧搂在一块，并习惯性的又吻又抱，亲热得发腻，不时又指着那些古生物问长问短，比那些小朋友还兴致勃勃。
“要是克里斯蒂亚诺也在就好了。”他遗憾地说。
“下次带他一起来吧。”
“我正好打算这么干。”
途中，经纪人不识趣地来了个电话，克里斯蒂亚诺不耐烦地皱着眉，说了不到三十秒就挂断了。
“不，没兴趣，以后再说。多了好几个中国品牌找我代言？很好，不过我这次来上海是度蜜月、旅游的，一切商业事务免谈。上海的一个电视台找我？拒绝——录制只要一个小时录制也不行，一分钟都不行。再见！”
骂骂咧咧地收起手机，克里斯蒂亚诺重展欢颜，抱着她继续前进。
“豪尔赫？”芳妮问。
“嗯哼。”他吐了吐舌头，“好消息是，他现在没那么惦记协议的事了，因为你——呃，帮我打开了巨大的中国市场什么的，机会难得。坏消息是，他估计要拉着助理和我大哥轮流烦我好几天，让我趁假期接广告、上节目。”
她眨眨眼，好笑地想，这也太现实了，而克里斯蒂亚诺却懒得再多说，突然兴奋起来，指向眼前壮观的动物模型。
“那个大家伙是什么？”他像好奇宝宝一样盯着她问。
“Indricotherium，它的中文名是巨大的犀牛的意思。”她回答说，“有史以来最大的陆生哺乳动物，和蜥脚类恐龙的体型有的一拼。”
“什么恐龙？”
“蜥脚类恐龙。简单来说，就是那些四足行走，素食，脖子很长，大得像怪兽的家伙，比如那个。”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马门溪龙骨架。“典型的蜥脚类。”
“那吃肉的恐龙是什么？”
“基本上都是兽脚类——顺便一提，其实鸟类也属于兽脚类恐龙。”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鸟？”
“是的。鸟和恐龙有共同祖先，关系很近，而按系统发育学的分类法，鸟就是恐龙的一种。所以说，恐龙并没有灭绝，现在学术上一般称灭绝的为非鸟恐龙——很难接受？”
他挠了挠头，说：“它们不像一种东西。”
“那是因为以前化石证据有限，研究不够透彻，纪录片和电影的复原也都有问题——斯皮尔伯格是错误概念大量传播的罪魁祸首之一。实际上恐龙和鸟类一样是恒温动物，也拥有中空骨骼和气囊呼吸系统，还有不少种类长羽毛，外表就很像鸟。”
克里斯蒂亚诺低头凝视了她一阵，失笑道：“你好像什么都了解。”
“什么都了解一点点。”她自嘲地耸耸肩，“我小时候想做古生物学家，想造宇宙飞船，想去考古——不过喜欢和真的钻研是两回事，我一样都坚持不下去。”
“你太懒了。”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要是肯坚持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就有个科学家太太了。”
“要一直坚持喜欢什么可不轻松。”她淡笑道，横了他一眼，目光含情，“我这辈子只坚持喜欢过一样东西。”
他怔了怔，窃喜地抿嘴微笑，柔情蜜意溢于言表。
“我们好像有过这样的对话。”他愉快地挑眉说，收紧搂着她的手臂，“你觉得坚持喜欢没有用，可是结果，你却得到我了，不是吗？”
闻言，她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发呆，漆黑的眼睛在迷惘中渐渐失去焦距。最后，她恍惚地笑了笑，似是感叹，似是不解。
“是的，我得到了你，得到了一切。”她呢喃说，轻触他的脸庞，“那么简单，那么不可思议。”
克里斯蒂亚诺困惑地笑了一下，觉得她的感慨并非单纯出于那种受宠若惊的感情。
“怎么了？”他轻声问，试图理解她的情绪。
她很快别开眼，若无其事地笑道：“就是不可思议——毕竟，你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
然后，她抱着他的腰，手指前方：“前面有只似鸵龙，复原得很像只大鸟，过去看看。”
克里斯蒂亚诺迈动脚步，却不放心地皱了皱眉，觉得她不太对劲。
事实上，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点儿奇怪了。她的心情基本还是愉快的，倒不至于像前段时间那样忧郁低落，在床上也还是那个热情调皮的色女，只是，她却又不时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走神，好像在人间彻底迷失了一样。她还在kindle里接连挑出《大卫·科波菲尔》、《绿衣亨利》、《威廉·迈斯特》、《红与黑》、《魔山》、《麦田里的守望者》、《了不起的盖茨比》、《浮士德》的片段翻阅，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