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回(1 / 2)
李纨见凤姐只管吃茶,说些管家理事的家常话,心中便察觉出几分对方的来意,不禁有些奇怪,暗暗寻思了一番,忽然想起凤姐这两日正查禁夜间上夜的人赌牌吃酒之事,拿人作伐子,心下顿时有些疑惑,难不成查到了自己院里?
只是凤姐没有明言,她也不好多问,心念一转,当下便只做不知,说道:“说来我还没向妹妹道谢,先前事多繁乱,我身子不好,又要照看兰哥儿,你大哥哥的身后事都是妹妹在帮着太太料理,我心下实在感激,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妹妹只管开口。”
凤姐闻言心下有些惊讶,看了李纨一眼,放下茶盏笑道:“大嫂子如此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儿来确实有一事想问问嫂子的意思,想必嫂子也听说了我这几日正带人查夜间聚赌之事。
那些老妈妈们实在不成体统,先前赌牌吃酒不是没有,原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会个夜局,或掷骰,或斗牌,都是些小玩意儿,不过为熬困起见,这也是常事。
谁知这些人胆气愈壮,竟开起了赌局坐庄下注,输赢数目极大,申饬了几次却只当耳旁风,前儿便有几人吃了酒,因输钱之事打了起来,闹了个鸡飞狗跳。
老太太知道后动了大怒,命我彻查,如今查得聚赌者统共二十多人,其中大头家二人,小头家六人,其中有一小头家正是嫂子院里的郑妈妈,故此来讨嫂子的示下。”
凤姐自接管家务后一直担心李纨会心中不忿,虽说他们长房管家名正言顺,且寡妇奶奶不管家是大家规矩,但之前一直都是李纨帮着王夫人管家理事,将心比心,若是换了自己,当家婆婆越过儿媳妇将管家权给了别人,心内多少都有些不痛快。
今日又要拿她院里的人,俗话说打狗看主人,一个处置不当便会惹人闲话,说她刚管家就欺负寡嫂,因此她方才一直斟酌着该怎样开口,却没想到李纨竟如此聪敏,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来意。
李纨察颜辨色,微一思量便明白了凤姐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早就听说妹妹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杀伐决断,果然名不虚传,妹妹也不必怕我多心,常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妹妹自行料理便是,我并无异议。”
这些时日她已经将院中的所有人都认清楚了,这郑妈妈原是贾珠身边的奶嬷嬷,后来贾珠成婚搬到了这座西跨院,便让她负责看管门户,素日专管传话递东西等事,为人爱贪小便宜,仗着是主子身边的老人时常欺负下面的小丫头,又喜欢嚼舌,搬弄是非,先前贾兰命硬克父的谣言她便没少说。
李纨早就想寻个由头打发了她,只是一直不得机会,自然不会为了她与凤姐交恶。
至于管家之事她更无异议,凤姐乃长房长媳,管家名正言顺,何况这管家之事看似风光,实则吃力不讨好,她只想守着院子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可不想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凤姐不承望李纨竟这般好说话,闻言顿时心下一松,对一旁的管事媳妇示意,那媳妇便去带了那郑妈妈过来。
郑嬷嬷早已吓得面色惨白,跪在院内磕响头求饶,“我再不敢了,求奶奶饶过我这次罢!”
李纨叹了口气,命茯苓取了二十两银子来,道:“这事我也无法为你求情,看你服侍了大爷一场的份上,这些银子你且拿去罢,出去后好生过日子。”说罢摆了摆手。
凤姐会意,命婆子将人带了下去,转身对李纨道:“多谢嫂子成全。”
李纨道:“不过是小事而已,管家不易,你也是职责所在,如今府中诸事有妹妹料理,再无不妥的,只怕我日后还有麻烦你的时候呢。”
凤姐闻言忙笑道:“嫂子太客气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日后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便是。”
她八月嫁入贾府,入门没几日就正逢贾珠秋闱,之后又是贾珠重病去世,料理丧事,贾家阖府忙乱,她与李纨也并无深交,只觉得这位大嫂是个贤惠人,就是性子太绵软了些,今日才发觉自己看走了眼,虽然性情温和,但行事和气中带着刚强,竟是个极聪敏通透的人物。
李纨含笑应了,“日后必定要来烦你的。”
从李纨院里出来,凤姐又去了其他几处将人传齐,一一处置了。料理完诸事,方转道来了贾母上房请安,一进门便见王夫人也正在贾母跟前承奉。
凤姐将今日之事回了贾母与王夫人,“骰子纸牌皆已烧毁,为首者每人打了二十板子,撵出去不许再用,从者革去三月月钱,打发去了庄子上。”
贾母点了点头,对王夫人道:“我就知道珠儿媳妇是个明事理的,有一件事我早想提的,偏一直忘了,我想着现如今珠儿去了,珠儿媳妇寡妇失业的,五两的月例只怕不够用,不如多添一些,你看着怎样?”
王夫人忙笑道:“老太太疼孙子媳妇,自然是好的,既如此,那便再添上五两,老太太以为如何?”
贾母叹道:“十两还是少了些,珠儿媳妇着实可怜见的,又没有什么进项,还有个小子,我看不如再添十两。”
王夫人一怔,犹疑道:“二十两?那岂不是与老太太比肩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贾母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妥的,珠儿媳妇年轻守节,本就是咱们家对不住她,不过几两月例银子罢了,值得什么?”李纨性情贤惠,行事稳重,入门后孝顺翁姑,体贴丈夫,贾母十分满意,如今又年轻守节,自然多疼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