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故人之见(1 / 2)
越浮云在夜色之中疾走,心中惊疑不定。兰溪谷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可恨他当时远在烟波湖,竟是全未知情?。他闪身进了一间青楼,只消半刻便?找到老鸨所在,开门见山道:“听闻蓦然山庄神通广大,不知可有关于兰溪谷的消息?在下愿出千金求购。”
那老鸨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乍闻其声,唬了一跳,回头?看?时,原来是个身量颀长、面容清雅的白衣公子。来人?衣冠楚楚,风度翩翩,那眼眸里却?似冻结了两块万年玄冰。
那老鸨不自禁地抖了一抖,定了定神,挤出一朵笑容,赶上来招呼道:“哈哈,老身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公子是不是要找姑娘陪酒唱曲儿??——有有有,老身这就?给你去找,包你满意……”
越浮云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却?已瞬间贴近那老鸨,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寒声道:“少说?废话。我只问你,兰溪谷的消息,有,还是没有?”
那老鸨其实是有些武功的,还未使出却?已被对方高高举起,一时吓得面如土色,扑腾着两只脚,慌乱道:“有有有,啊,不不不,没有,没有,这个真的没有……公子啊,求求你,快点放老身下来吧,求你了啊……”
越浮云斜眼盯着她,眼中精光大作,那老鸨只觉得如堕冰窖,一辈子的冬天加起来也没这么寒冷过,霎时不可遏止地发?起抖来,有如筛糠一般。她面露惊恐,唇现乌色,颤声答道:“公,公子,小,小人?,确,确实,不,不知道……有,有人?,买,买过,上,上头?,不,不接……”
她话未说?完,便?已经从空中掉落,“咚”的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而那白衣公子却?已同时不见,她连他的衣角也没看?着。她相?信自己是遇到鬼了,根本也顾不上疼痛,跌跌撞撞地爬到床上,一双手颤巍巍的,把所有的被子都裹在身上,但全身仍在剧烈发?抖,久久都无法平定……
越浮云当即掉头?,专向东南而行,日夜兼程,赶回了兰溪谷。果然谷中一切均如南拳门张无咎等人?所说?,安静得离奇,诡异得可怕,可惜他还没有一丝线索。他逐一走过那些熟悉的地角,兰府、兰溪学堂、谷北小院,真的连一个鬼影也无。煦暖春阳之下,这里却?是人?声寂静、器物?蒙尘,杂草荒芜、虫鸟啁啾,让他怅然无助,不知所措。
越浮云于是抱着一线希望,期盼娘亲苗若新已经去了璇玑山。但他从兰溪谷赶往璇玑山,沿途一路打?听,均未有关于四十如许的黑衣女客的消息,心中不禁更加忐忑。
四月十四,他终于赶到璇玑山下。没想到西北之地,竟然也有如此壮观秀美的山脉,难怪钓叟当年会携徒来此,选中一块山青水美之地,创立了天机剑宗。
其时已值初夏,越浮云飞掠上山,一路上见到几处莲塘,满塘新叶亭亭而立,起伏如波。他来到剑宗门下,张眼往山后望去,只见亭台星罗棋布,屋宇连绵入云,果然是一处繁盛的所在。他先是在知客处探听苗若新的消息,但那门徒却?是一问三不知,他只得令其通报,只说?兰溪谷蹴鞠故人?来访,找连宗主家?的二公子逸风相?见。
不多时,果然见到一位相?貌出奇俊逸的锦衣公子飞奔而来。那人?笑得没心没肺,一见面先给了他一拳,迭声笑骂道:“好你个修武,我一猜是你!这几年你死哪去了?上月十九我生辰,还和我大嫂说?起过你呢,可巧你就?来了,哈哈!几年不见,你长高长俊了嘛!我差点没认出来,哈哈!”说?着便?亲热地搭上他的肩膀,勾着他往里走去。
越浮云也笑道:“呵呵,一别数年,逸风兄弟倒是一点没变!”其实这些年里,他不是不挂念昔日的同伴,只不过他去过的地方虽多,却?刻意不来璇玑山,因为考虑到月寒的丈夫连千山……总之,他不想给月寒带去任何麻烦。
逸风边走边道:“我已经叫人?去请我大嫂了,她知道你来了,肯定也很高兴!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大嫂有身孕了,就?快要做母亲了……”
越浮云的心中,好像是有些放心,也有些惊喜?月寒快要做妈妈了,那就?是过得还比较幸福吧?他呵呵一笑,轻道:“是么?真好!真为她感到高兴!”他旋即又?道:“对了逸风,其实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修武这个名字,我早几年已经改了……”
逸风笑道:“知道知道!不就?是那什么‘越浮云’么?我大嫂回兰溪谷省亲的时候,早就?听兰叔父提过啦!可是我叫不来嘛,还是叫‘修武’顺口!”
越浮云心中一突,他早就?觉得天机剑宗这种平平静静的气氛有些不对,听了逸风这等嘻嘻哈哈的语气,更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说?,兰溪谷之事,根本还没有传到剑宗这里?来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今日情?状还是令人?意外的妖异,既然如此,他决定暂时不动声色。
越浮云在厅上等候未久,月寒便?到了。她静静地站在门首,梳着少妇的发?髻,穿着一身淡蓝衫裙,一手扶住腰身,另一手则轻轻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她的容颜还是那般端丽,也多了几分少妇的温婉和母性?的雍容,却?比待字闺中的时候更为苍白沉静。
她,没有他期望的那么开心。她,终究还是没有他期望的那么开心。他的心像忽然裂开了一条缝,慢慢涌上了一股酸涩。但他还是努力笑起来,像很多年前那样,轻快地唤了她一声:“月姐姐!”
这一声呼唤久违了,但她却?没有马上应答。因为她眼里的他,好像有些陌生了。他的身板比三年前更精壮、更宽厚,面貌比三年前更俊雅、更白皙,衣着也比三年前更讲究、更华贵了。这是一个与她的所思所想略略有些不同的男人?,一个分明很强大、很自信,并且因为强大和自信而变得很淡定、甚至很悲悯的男人?。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记忆中的他,永远都只是一个少年。那个他,虽然看?起来很温厚,眼里流露的却?是坚定,是勃勃生机,是对整个世?界的好奇。但是现在,他已经变得那么成熟,眼里只余下看?遍沧桑后的宁静,或许,还多了一点点疼痛、孤寂和倦意。
她克制住眼底的泪意,微微一笑,准确地唤道:“浮云!”是的,很久以前,她就?从父亲那里听说?,他不再是修武,而是越浮云。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止不住悄悄地想象,越浮云,浮云……改成了这个名字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今天,她终于看?到他了。只消一眼,她就?知道他真的不再是修武,而是越浮云。原来,这,就?是越浮云……
越浮云从她的声音和神色里,感到了明显的欣喜,也感到了刻骨的悲哀。他们之间其实隔得不远,只不过一丈,只不过三年,可是,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他们两个都是冰雪聪明的人?,所以,别后悠悠君莫问,多少事,尽在不言中!
连逸风见两人?静默不语,连忙打?趣道:“哈哈,大嫂,你也好几年没见修武了,可是叫起他的新名字来,怎地这么自然!”说?着,忙赶去门边,将月寒搀到厅中坐下。
月寒得知越浮云上璇玑山来的消息,心中大为惊讶。她自然明白他多年来一直在刻意回避,正是因为如此,他这次突然的造访,才?显得大不寻常。她当即直接问道:“浮云,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