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楚楚动人(1 / 2)
霜来与谷良等人日夜兼程,不多日便已赶到马队前次遇袭的那个坡下,恰遇着修武风尘仆仆赶来接应。谷良途经故地,不免感慨万千,谷登等人则对几个新加入的马队成员说起当日退贼除奸之事,说道修武如何机警窥破潘青奸计,如何不动声色搜罗证据,如何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击溃群贼,又如何拎着贼寇浴血归来……
霜来一一听在耳里,不禁浮想联翩。但当众人口中这个有勇有谋、武功绝世的修武兄弟且行且近,最终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却又怔住了,似是很难将这明朗的青年与那滴血的“修罗剑”对等起来。
入夜,马队在一处河滩歇下。用完晚饭后,众汉一窝蜂地涌去河中洗澡,只余谷良、修武和她三人守着群马。
那四十匹马经过长途奔跑,已是发出汗膻之味,她略感不适,便走去上风处避让。远远地只见谷良亲热地拍了拍修武的肩膀,低声说了些什么,修武便微笑着点点头,从身后摸出一管竹笛,放到嘴边吹奏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此人还会音律曲艺。那曲子十分动听,初时还有些沧桑悲怆,渐渐却又有了激扬高亢之意。谷良听得朗声而笑,拊掌高和道:“千山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有几个汉子洗浴归来,听到这豪情满怀的歌声,也自然而然加入进来:“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霜来听得痴了,一曲终时,才发现自己竟已泪流满面。是对这纯粹的男性情怀心生感动么?还是连她自己也觉得,行走江湖已是如此辛苦,笑傲人生更是谈何容易?
众汉嬉笑一阵,便各自守岗去了。
修武独坐在篝火旁,用一个旧铁壶默默烧水。火光映在他刀刻般的脸上,明明灭灭,给他那坚毅的线条染上几许柔和。
霜来悄悄打量这谜一般的人物,心中只有一件事无比确定,那便是:此人种种身世必定全是捏造。正自发愣间,修武却径直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笑得十分真挚,浑然不知自己正被她猜疑。
修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杯,从铁壶中倒出一点热水,端给霜来道:“喝吧。已经不烫了,热度刚刚好。”
霜来接过来,失笑道:“这是何物?”
修武笑道:“玫瑰花茶。”
霜来奇道:“哦?”倒也绝不挑剔,端起瓷杯便将那茶水一口咽了,只觉入口略有些酸味,入鼻却极是芳香馥郁。
修武见她面色有异,便笑道:“这是养颜的,喝久了便会习惯。”
霜来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我养颜与否,与你何干?”
修武笑道:“霜来小姐,你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成日风吹日晒的,竟也毫不在意,也不怕损伤肌肤。”
霜来怔了一怔,淡然轻笑道:“修武大哥,实不相瞒,我从未将自己当作什么千金小姐、闺阁佳丽。”
修武勉强笑道:“我知道你或许身不由己,但你如此不顾惜自己身子,若是你将来的夫婿见了,必然心疼不已。”
他这话其实说得很怪,霜来倒也不觉唐突,只当他在怜惜自己,便摇摇头,茫然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修武又给她斟了一杯花茶,温和笑道:“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希望霜来小姐能找到真正的如意郎君。”
霜来见他仍是口无遮拦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却自己伸手去接那茶水,又往篝火那边随意横了一眼,状似无意道:“咦,那火是不是快灭了?”
修武起身微笑道:“我这就去看看。霜来小姐且慢喝茶,有事叫我。”便告辞而去。
霜来见他果然知趣走了,却又微微有些失落,细细回想他方才神情语句,除了关心自己的身体和情感之外,确实也别无他意。又忆起当日谷丰密报之事,更觉所言非虚。
夜更深了。马队诸人连日奔波,如今因有修武在侧,不觉心弦大松,纷纷背坐着睡了过去,野地里只有一片巨鼾之声,伴着阵阵蛙鸣。
霜来被吵得难以入睡,原本静坐调息,再睁开眼时只见身旁多了一滩干草,铺得平平整整的,上面覆着件男子的干净衣裳,闻起来却是洗净的,并无任何异味。她自然猜出这是何人手笔,也更明白自己的武功与他委实有别云泥,想要出手抗议恐怕也是徒劳。想了想,便还是在那衣上小心躺下,然而轻轻翻了好几次身,却仍是无法入睡。
恐怕是自己身上太脏了吧?霜来烦恼地想着,终于还是坐起,拿起长剑和包袱细软,悄悄往河边奔去。
时近七夕,天上星河璀璨,并无半点月光。霜来赶到河沿,却见脚下一片泥泞,当是众汉洗浴时弄湿之处。她心中有些嫌恶,便又跑到上游干净之地,方才停下。打量四下无人,便脱了外衣放好,用嘴衔了长剑,仅着一身白色中衣,欢喜跃入河内。
夜中河水沁凉无比,霜来一时有些不能适应,兼又隔着衣物,只得磨磨蹭蹭洗了又洗,末了才手握长剑,深吸一口气,缓缓潜入水里。
水底黑漆漆的,全然不辨物事,霜来却觉得前方似有一大团影影绰绰之物,正欲破水而出。她心中大惊,已是想到水怪等物,一手匆忙划水,游出水面,另一手已是仗剑刺出,却不料那剑似是刺中极坚硬之物,竟是分毫动弹不得。
霜来更加急恼,只得先出水再说,侧头却只见五尺外一张臭脸,不是修武是谁?
霜来忙欲抽回长剑,那剑一端似被他微微拖住,跟着她的手劲慢慢浮出水面,原来是被他两个指头紧紧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