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2 / 2)
褚辰眸光阴沉,“阿芝,你不懂……”他那个母亲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武安侯府。
贺子初坐在院中亭台下,他手持一只瓷盏,喝的是君山银针,石案对面摆着另一只瓷盏,里面正腾起淡淡薄雾,他看着对面的空座,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月华如练,落了满地银霜。
赵三领着一玄色锦袍男子过来,男子约莫与贺子初差不多年纪,长身鹤立,白玉冠半挽,腰侧佩剑,容貌清瘦而冷冽,见石案摆有温茶,他以为贺子初是为他准备,正要伸手去拿,手背当即被人大力弹开,亏得他身手极好,却还是被贺子初狠狠击了一掌。
肖天佑站定,好端端吃了一掌,自是心情不悦,可贺子初面容清冷,如遗世而独立的高岭之松,他欲要与其争执,似乎也争执不起来。
又望了一眼石案上的腾起热气的杯盏,肖天佑突然想起这茶是给谁留的。
他顿了顿,在石案另一侧撩袍坐下,好歹也是麒麟卫指挥使,总不能像下人一样站在贺子初身侧说话。
今晚月色宜人,教他也想起了那人,“贺子初,你是不是见过卫家小娘子了?”
肖天佑一直在京中,身处要职,乃麒麟卫一把手,又掌半城禁军,偶然得见过卫韵,也是常理之事。
贺子初终于抬眼,这双眼睛深邃依旧,却再也不是当初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你想说什么?”
他嗓音磁性低哑。
肖天佑噎住,若非是看在昔日故交的份上,他懒得搭理这座冰雕,“实不相瞒,自你归京当日,圣上就命我对你多加留意。我知你与卫小娘子见过,也知你二人为何相见。你的长姐……也就是褚夫人,她这些年与长公主殿下走的颇近,加之长公主之女丹阳郡主对褚辰有意,褚夫人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拆散褚辰与卫小娘子,而她肯定也知……卫小娘子长成那般模样,一定会是你的死结,约莫是想将卫小娘子推给你吧!”
说到后面,肖天佑语气明显波动,曾几何时,他与贺子初一样,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公子,骑马踏长安,意气风华。他不像贺子初这样深沉,身上还保留着当年的影子,又说,“贺子初!你就连茶水、饭菜至今都给还她备着一份,你若真看上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我第一个瞧不起你!”
贺子初不答话,目光望着他对面的空位,还有氤氲着茶气的杯盏。
肖天佑只觉自己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起不到作用,他怔了怔,拳头痒了,想打人,如今权倾朝野的麒麟卫指挥使大人,竟然瞬间红了眼,“贺子初!我只是想告诉你,长的再像,那也不是她!你后院养的那些女子真真是对她的侮/辱!你不配娶她!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你!”
这话终于刺激到了贺子初,他放下杯盏,站起身时还是那个不似凡人的谪仙,可下一刻,人已经与肖天佑打了起来。
二人皆是出自武将世家,少年时干过数次光着膀子斗殴的事,可对于如今的身份,场面着实有些违和。
一旁的赵三看的心惊胆战,这两人十五年未见面,这一见面就大打出手,高手过招,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瞧见比较好……
月挂柳梢,温茶已凉,贺子初和肖天佑躺在青石铺制的地面,仰面望着浩瀚苍穹。
两厢沉默,良久后,肖天佑说,“贺子初,我他么是真后悔当初让了你!阿韵嫁的我若是我,我定护她一世周全!”他是承恩伯府的世子,长姐是当今皇后,肖家在京中煊赫逾常。
贺子初还是不答话,起身往寝房走去,只丢下一句,“送客。”
肖天佑差点跳脚,竟是在他身后朗声嚷嚷:“人都走了十五年了!你还是吃什么干醋?!”
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肖天佑舔了舔槽牙,只觉一股铁锈味在唇间弥漫,终是于心不忍,又喊道:“喂!贺子初!哪日一块去吃酒?!”
那个背影孤漠的男子仍旧不搭理他,很快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去他/娘/的!好一个贺子初,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吃干醋!
肖天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目光露在那盏不曾被人碰过的茶盏,呆看了片刻,转身开始时,长长叹了口气。
……
贺子初不知是几时睡着的。
他其实睡的极少,夜间多数时候也都是半醒半睡,回京后的这几晚倒是极为不寻常,他现在每晚甚至期盼着入睡,万一又能在梦里见到她呢……
沐浴焚香,贺子初上了榻,那个人极为讲究,虽是不好红妆,但曾口口声声说,对他最初的欢喜,是因他的容貌。
若为她,贺子初不介意“以色/侍/人”。
他这些年注重修身养性,冥冥之中总盼着她能回来,若到那时,他已是“容颜不复”,必让她嫌弃。
故此,无论春夏,每晚安寝,他必定焚香沐浴。
今晚与肖天佑过招,倒是伤了脸,贺子初颇有些懊恼……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场景突然幻化,入眼是满目的大吉艳红,贺子初顺着熟悉的廊道迈入婚房,心情澎湃激动,亦如当年一样。
屋内,龙凤火烛燃的正旺,贺子初隐约知道自己在梦里,又回到了他这辈子最是欢喜的那日。
阿韵坐在床榻,头上盖着大红绡金的盖头,贺子初太想见到她,疾步上前想要去掀开盖头,可是他迈出步子,新娘子身侧突然出现一人,而他自己则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悠风弹到一旁,他亲眼看着褚辰给他的阿韵掀开了盖头……
随后幔帐落下,芙蓉帐暖……
“阿韵!”
贺子初猛然惊醒,额头尽是细汗。
屋内残烛未熄,自茜窗吹入的夜风拂动了幔帐,贺子初眼前依旧浮现褚辰拥着他的阿韵行琴瑟之好的画面。
按着辈份,他的阿韵是褚辰的舅母……他如何会做这种荒唐至极的梦!
贺子初烦躁不堪,久久无法入睡,最终下了榻,走出卧房,在廊下来回踱步。无心睡眠,遂去饮茶,却察觉那茶水竟是泛酸,难以入口。
直至清晨用早食,他平素常用的鸡丝米粥亦是微酸,叫人难以下腹。
赵三见自家主子眉头紧锁,一惯冷硬无温的神色,今日却是无端烦躁,见他放下竹箸,半口不食,赵三上前,恭敬道:“侯爷,后厨已换上了南边的厨娘,怎么?还是不对味么?”
贺子初,“……”
不对味!
哪里都不对味!
贺子初无心用饭,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一个荒唐梦境烦躁,他的阿韵与褚辰毫无交集,更是不会成婚!
说曹操曹操到,管事领着褚辰走来。
贺子初对谁都很平淡,今日算是第一次留意褚辰,见少年步履如风,眉目俊朗,身段挺拔,容貌亦是上乘,贺子初又莫名其妙想起他昨夜一袭艳红吉服的模样。
在他的梦里,阿韵被褚辰掀开盖头,还冲着他风情万种的笑。
贺子初呼吸一滞,眉目间的神色愈发萧索。
褚辰行了礼,他似乎很急,立刻不将自己当做外人,撩袍落座,“舅舅,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要娶阿韵!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