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1 / 2)
晚上下了一夜的雨,雨打芭蕉声声凄怆,听的人辗转难眠。
早晨日光放晴,凝落在叶上的雨水一滴滴蒸发,在屋檐下被风催的摇摇晃晃,衬得肥硕的茎叶愈发翠绿丰茂。
沈曦扶着沉重的脑袋的榻上起来,夜里没睡好,再加上起的有些急,一时头疼,便靠在窗边望着罪魁祸首懒懒地发呆。
婢女小鹂端着一个檀木端盘悄声走进来,见沈曦趴在春日鸟啼的窗棂下,蹙着眉头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不免担忧,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又做噩梦了?”
昨夜她就睡在外间的碧纱橱中,听着屋里的姑娘辗转反侧,似是一直未曾睡好。
沈曦这些时日一直做噩梦,凑巧昨夜大雨,她窗下栽种了几株芭蕉,雨打芭蕉淅淅沥沥,那原本听着颇有意趣的声响现在想来也是无比的令人恼烦,竟吵的她大半夜都未曾睡着。
她垂着脑袋闷闷的点了点头,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窗下的芭蕉叶。
小鹂低声问道:“姑娘,您做了什么噩梦呀,不如您对奴婢说说,说不准奴婢还能替您解上一解呢。”
沈曦就扑哧一笑,语气轻松道:“这梦没什么好解的,指定是假的。”
“奴婢也觉得是假的,”小鹂点头附和道:“咱们姑娘向来人美心善,谁没事儿会想杀您呢?”
“杀我?”沈曦嘴角的笑容一滞,惊愕道:“我还没说这梦,你是如何知道有人要杀我?”
小鹂小声道:“就昨个儿半夜里……奴婢听到姑娘说了句‘别杀我’,奴婢当时就被吓醒了,谁知起来一看,方知您只是在做噩梦。”
沈曦的面色就有些苍白,“只这一句?你可还听见我说了什么?”
“未曾了,”小鹂摇头道:“只听到姑娘说了这一句。”
沈曦抿了抿唇,沉默起来。
说起来,她这噩梦来的也委实古怪,从前常听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白日里是想着她的未婚夫婿徐敬之不假,可也不至于晚上做梦,梦到自己死于他手吧?
梦里,她与未婚夫晋王徐述成婚五载,虽未曾诞下子嗣,可徐述依然十分宠爱她,从未纳妾,但也不知是哪一天——似乎是当上太子之后,徐述便待她一日不如一日,见了面不是横眉冷对,便是对她怒声斥责,全然没了从前温润谦和的模样。
再后来,她被徐述一封休书休弃回了娘家,和离之后,沈曦才发现自己怀上了他的骨肉,本想自己一人偷偷生下这孩子,可徐述竟还是不肯放过她,叫人给她送来了一杯鸩酒,将她与她腹中的孩儿一道送上了西天。
直到死,她手里都握着徐述赠她的一块玉佩,死不瞑目。
这个梦做的太过真实,以至于沈曦在梦醒后对梦中的情景不仅历历在目,甚至那些痛彻心扉的感受都宛若亲身感受过一般。
“听说梦都是反的,姑娘可不能因一个梦就将自己愁坏了,”小鹂见沈曦不肯说,也不追问,只笑着说道:“还有十日姑娘就要成婚了,再这样想下去人都要憔悴了,新姑爷见了,还不知怎么责备奴婢呢。”
小鹂口中的新姑爷自然便是徐述,两人的吉日定在了十日后的四月初八。
听了这话,沈曦面色稍霁。
小鹂说的对,既然是梦,那自然再真实也是假的,兴许是她快要成婚了,太过紧张,才会做这种梦。
况且这梦中不合理之处也忒多了,且不论太子眼下圣眷正浓不会被废,就说她的未婚夫徐述,那可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温和不过的人,又怎么会将她休弃,转眼就娶了她的堂姐,还如梦中一般的狠毒暴戾呢?这梦果然是反的。
这般想着,沈曦心情便轻快了不少,在小鹂和几个婢女的服侍下去了净房。
因婚期将近,梳妆完毕后她便在房中绣小棚,不曾出去。
没过一会儿,她的另一个婢女喜鹊就兴致冲冲的进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好姑娘,吴大管家回来了!”
吴大管家是沈曦的父亲秦国公沈元仲的心腹,之前沈曦拜托父亲替她寻找神医会隐道长,沈元仲便是托了吴大管家去寻人,如今吴大管家回来了,看来这会隐道长八成是找到了。
当下,沈曦立刻就见父亲沈元仲。
沈元仲今日休沐,正在房中研读兵书,往常若无事沈曦也不会来找他,父女两人陌生的三四日都说不上一句话,因而一见沈曦这幅喜上眉梢的神情,沈元仲冷哼一声,猜都猜到了女儿来此是为了什么。
果然,沈曦一坐下便开门见山:“爹,会隐道长可到长安了?”
沈元仲神色淡淡,“不曾。”
“什么?那吴大管家怎么就回来了?”沈曦一听就急了。
“找不到人,自然就让他回来了,”沈元仲低头看兵书,眼皮子动也不动:“他又不是个闲人,整日在外面找人算什么事。”
“这又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外祖母身体不好,我是想找会隐道长给外祖母看病……”
“你外祖母身体好得很,我看还能再活二十年。”沈元仲打断了沈曦的话。
沈曦瞪着沈元仲,被他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虽是秦国公府的嫡女,可自小就不得沈元仲疼爱,每次见面两人必定吵架,这次若不是为了……她才不想来求这个薄情的男人呢!
沈曦眸中的泪水在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沈元仲见状,也颇有些后悔把话说重了,就缓了缓语气,叹道:“找会隐道长,是想给你那未婚夫徐敬之看病?”
沈曦垂眸不语。
徐述自小就身体不好,后来为了救落水的她,又感染了风寒,差点没熬过去年的冬天,会隐道长素有神医之名,她是想着父亲和会隐道长有些交情,才想请父亲出面找到对方,只是父亲一直不同意她与徐述的婚事,这才用外祖母来做借口。不过沈元仲老奸巨猾,一眼就看穿了,只是不曾揭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