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共浴(2 / 2)
刚刚他梦到了先皇后,醒来便命人去把李玄愆叫来。也不知怎的,今日忽地就想重拾下旧日天伦之乐。
父皇今日行事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李玄愆似也能隐隐读懂,便也不多话,只转身去屏风后将衣衫靴袜褪下,再下入池中。
池水温暖,似能瞬间松泛全身,四肢百骸俱觉舒爽。李玄愆释出一口气,这才状似漫不经心的问起:“父皇可是又梦见母后了?”
轻易便被儿子洞穿心思,宣孝帝有些心绪复杂,大笑了两声,似在赞叹儿子的敏锐。只是这笑声里裹挟着苦闷。
宣孝帝只暗暗庆幸是在这种地方,不然眼角不自觉流下的两行老泪,怕是要令他的帝王尊严不保了。
他撩起一捧水拍在脸上,不动声色的将那不争气的泪水稀释到池水中。随即转头看向儿子,语重心长的道:“沭儿,父皇迟早有一日会再见你母后,只是到那时,这世上就只余你一人了……”
这世上怎会只余一人?李玄愆笑笑,自然明白父皇的意思。父皇是个念旧重情之人,纵为帝王有着三宫六院及无数子嗣,却在心底深处只当母后与他是家人。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余生自有佳人相伴,断不会孤苦一人。”说到这儿,他突然肃起脸来,极认真的纠正一句:“况且父皇身体康健,既是天命所归,也受天恩垂顾,定能福寿缘长。”
“您老人家定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宣孝帝被儿子三言两语逗得龙颜大悦,开怀大笑。
就连外间候着的几个中官也不由得面面相觑,瞪圆了双眼。这种由心而发的爽朗大笑,圣上可是许多年不曾有过了。
笑着笑着,宣孝帝却好似从先前的话里咂摸出了另一重意思,忽的止笑,扭头惊疑的望着儿子:“沭儿,你可是已然遇到了心仪的姑娘?”
自己的儿子,当老子的自然了解是何脾性,若是没影的事,刚刚断不会将“有佳人相伴,不会孤苦一人”的话说的这样顺口。
李玄愆活了两辈子,早已不是及冠之年初初通晓男女之事的心境,是以也不遮掩,只是微微带着憧憬之情的回道:“确实遇到了,只是如今还不到请父皇为儿臣提亲的时候。”
这下宣孝帝又惊又喜,全然将自己之前的愁闷抛至一旁。只暗叹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急切询道:“是哪位爱卿府上的千金?快快说来让父皇帮你参详参详!”
“父皇,这男女之间的事您是过来人,自当理解儿臣‘纵世间佳人无数,却只想求得一人’的心意。”李玄愆语气真诚,又将双手抬出水面拱了拱:“若儿臣所中意的姑娘母族并无势力,还请父皇莫要因此而失望。”
李玄愆早知父皇心思,一心想为他选门能匡助帝业的亲事。所以这些话他迟早要说,择日不若撞日,今日恰逢父皇思念母后,便是最佳的时机。
虽说这辈子任谁也拦不住他要温梓童的决心,但他并不想走到公然忤逆父皇的那一步。何况以父皇对他的疼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不是件难事。
宣孝帝听完这话,先前惊喜的神色自然有些落败下来。其实他心中已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方才儿子提到此事时,他一度希望父子二人能不谋而合,想至一处。可听儿子这语气,显然那姑娘门楣低了。
“沭儿,打小你喜欢往东,父皇便不会强扭你往西,父皇想你过的随心所欲,不留遗憾。”说到这儿,宣孝帝话锋一转:可是父皇对你也有诸多期待……”
宣孝帝将一条胳膊搭在儿子右肩上,意味深长的道:“你这肩膀迟早要扛上一副这天下最重的担子,父皇希望到时能有人为你分担,不至于将你压的喘不过气来。”
李玄愆微微侧目,凝着自己的右肩,笑道:“父皇可觉得儿臣这肩膀厚实有力?”
宣孝帝微怔,李玄愆则将自己的手叠在父皇苍老的手上拍了拍,“父皇大可放心,这天下再强的重担也压不垮儿臣这双肩膀。只要儿臣眼里心里住着的皆是心仪的那人,便没任何人任何事能迫得儿臣喘不过气!”
听儿子一番表意,宣孝帝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意识到儿子越来越有担当,越来越可担重任。
而就在此时,屏风外传来中官小心翼翼禀事的声音:“万岁,六皇子来了。”
宣孝帝不禁纳罕,“桓儿来做什么?”
既被父皇提了名,这回传来的便是李桓的声音:“父皇,母妃说您一个时辰前便来汤沐,却是至今未出。太医曾嘱过入池太久于父皇的头疾不利,母妃忧心,特命儿臣前来提醒。”
六皇子这话说的低声下气小心翼翼,却也没耽误宣孝帝动气:何时连他泡个汤,都要后宫的人来指手画脚了?
眼看着父皇要动怒,李玄愆急忙安抚几句,大意是贤妃娘娘也是衷心一片。
他为贤妃说话自然不是为了贤妃母子,而是不想看着父皇再一次头疼病发作。近来父皇每每动气,必会诱发头疾。
而他前两日安插进浣衣局的人也无功而返,说是承娴宫的一应被褥皆由宫中婢子自行涤洗,不送去浣衣局。如此,他便难以查验。也不能全凭着无根据的猜测,就贸然派人去承娴宫搜宫。
调查的事一时陷入僵局,需得再找突破口。
宣孝帝被安抚住,终于没动火气,只不耐烦的道了一句:“朕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玄愆率先离开汤池,转过屏风去更衣。却是堪堪转过,就见还未离开的李桓朝他拜礼,忐忑的唤了声:“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时间来得及,今晚应该是三更,二更在10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