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焦灼(1 / 2)
筷子触到嘴唇,杨夕宁下意识地舔了舔。
火锅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尤其墨鱼丸和虾丸,百吃不厌。
往常只要虾丸煮熟,顾景年会一个个夹到她面前的小碟里,蘸好调料喂给她,嘴里还嘟哝着,“小馋猫。”
顾景年并非爱笑的人,但跟她在一起,眼底总会蕴着浅浅笑意。
可今天,那双黑亮的眼眸里似乎有泪花闪动。
杨夕宁疑惑地看着他,脑子里纷乱如麻,滚动着无数片段,像是散落着的拼图,找不到可以拼接的点。
顾景年柔声道:“张嘴。”
杨夕宁机械地张大嘴巴。
羊肉的肥美和调料的鲜香刺激到她的味蕾,也唤回了她零散的记忆。
拼图终于拼凑到一起,有了画面。
两个小时前,舅妈借口买东西,带她跟一个脑子不灵光的男人相亲;一个小时前,舅舅“苦口婆心”地分析这门亲事多么多么的合算;半个小时前,舅妈拍着大腿咒骂她不该生下来。
她的舅舅,她唯一的亲人抛弃了她。
泪水慢慢滚落下来。
杨夕宁泪眼婆娑地看着顾景年,“三哥,我是不是真的不该生下来?为什么每个人都不要我?”
“别瞎说,”顾景年抬手将她揽在怀里,“你不生下来,我岂不是打一辈子光棍?”
“你会认识别的女孩,跟别人结婚。”
“不会,”顾景年吻她头发,又往下移,亲她的眼睛。
舌尖沾到她的泪,有种苦涩的咸。
顾景年心头也涩得难受,柔声道:“老婆,这些不开心的事,不值得的人都忘掉,你有老公,老公永远陪着你。”
杨夕宁轻轻侧转了头。
永远是什么,她还能相信永远吗?
吃完饭,两人开车去码头。
海风比早上更加猛烈,浪花汹涌,叫嚣着飞溅过来,路面湿了好大一片。
路旁栏杆上拉起红色的警戒线,挂着“浪大危险,请勿靠近”的标语。
轮渡的工作人员道:“这两天都是大风预警,轮渡全停,你后天可以过来看看,但我们不能保证一定开船,要看当日的天气情况。”
杨夕宁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长在海边,很了解风浪的可怕。
在陆地上,六级风只是大树摇晃,不容易打伞,可在海里,风力带起的浪涛足可以掀翻渔船。
顾景年看出她的沮丧,轻声道:“那咱们多住几天,等风过了。”
杨夕宁摇头,“就住今天吧,明天一早回去。”
顾景年有小小的洁癖,贴身的衣服每天都要换内衣,而他没带换洗衣服,也没带手提电脑。
一晚上已经是极限。
顾景年搜了酒店的位置,开车过去。
临近年底,宾馆非常冷清,两人走进大堂,立刻吸引了好几位工作人员的目光。
尤其顾景年,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单只静静站着,已是风华超绝。
前台负责登记的小姐看得移不开眼,声音甜得令人起腻,“先生,您的身份证。”
杨夕宁先拿出自己的。
前台接过看了看,“小姐是本地人?”
顾景年黑眸扫过来,“本地人不能住宿?”
声音不大,透着股寒意,听了让人心底发冷。
前台连忙道歉,“对不起先生,不是这个意思,可以住宿……两位的房间是608,电梯直行在右手边,有需要随时拔打服务电话。”
直到两人拐进电梯间,前台拍拍胸脯舒了口气。
她的同事,另外一位前台打趣道:“脸红啥,犯花痴了?欸,这男的长这么好看,是不是明星,叫什么名字?”
前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证件,低声念道:“顾景年,云城人,没听说这个名字……比那女的大八岁,那女的才刚二十,一般没人结婚这么早吧,也不知两人什么关系。”
同事促狭地笑:“要的是大床房,你觉得啥关系?”
杨夕宁两人中午吃得晚,晚饭便没吃,早早睡下了。
闻着顾景年身上独有的味道,杨夕宁这觉睡得踏实,可早晨醒来,枕边仍旧湿了一片,摸上去凉沁沁的。
两人吃了顿简单的早饭,退房回云城。
一路听着班得瑞的钢琴曲,杨夕宁呵欠不断,没多久便睡着了。
顾景年把车开进在最近的高速路服务区,买了杯咖啡,又把座椅调得舒适了点。
昨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好。
杨夕宁哭了好几回。
他把自己的枕头换给她,后来又翻个面,再后来干脆就没睡,把床头灯调得暗暗的,看着她睡。
她侧卧着,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枕旁。
泪水不断从睫毛下面滚落出来,顺着脸颊无声地洇到枕头上。
顾景年看得心酸不已。
她的小太阳啊,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有人忍心抛弃她?
喝完咖啡,顾景年精神健旺了些,一路飞奔,十二点刚过到了云城。
两人在快餐店吃了碗牛肉面。
回到家里,杨夕宁接着睡午觉,傍晚开始发烧。
病来得气势汹汹,足足烧了两天。
顾景年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第四天头上,杨夕宁的病终于好了,人却瘦了一圈。
原先她是有些婴儿肥的,现在整个下巴都尖了,越发显出一双大眼睛。
大而空洞,茫然无神。
整个人也蔫得不行,往往待在一个地方就是大半天。
不看电视,也不接电话,就只呆呆地坐着。
问她什么话,她倒是会回应,却不主动开口说话。
顾景年索性不去办公室,专心待在家里陪她。
小年这天,顾明川打电话叫他回老宅吃饭。
顾景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有事,没空回去。”
电话被顾景遇接过去,“三弟,天大的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元旦你说忙,爸就发了好一顿脾气,小年再不回来,你让爸怎么想?”
顾景年冷哼一声,“爸何曾管过我怎么想?”
“三弟,话不好这么说,爸是长辈,咱们做晚辈的不能不孝顺。”
“父慈子孝,孝的前提是慈。”顾景年淡淡道:“爸身边有大哥尽孝就够了,我有事,挂了。”
顾景遇开着免提,屋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孽畜,逆子!”顾大勇气得脸色铁青,桌子拍得“咚咚”响,“老子养他这么大,就赚了个不慈?这德行还惦记着我的股票,我一分钱都不给他。”
顾景平忙捧过一杯茶,“爸,您喝口茶消消气……三弟也真是,说得都什么话,养儿养成仇了?爸,我看三弟最近心思可没在公司上,连着好几天没上班了,也不知道整天都忙什么?几位董事对他意见可不小。”
顾景遇瞪顾景平两眼,“少说两句吧,去厨房帮你三嫂打个下手。”又对顾大勇道:“爸,三弟脾气暴,您也不是不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明川,下午你去看看三叔在忙什么。今天过小年,哪能不回家?”
顾明川低头不语。
大学放了假,顾景年还能干什么,肯定是陪着杨夕宁。
距离上次杨夕宁住院,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可顾明川想起来,仍是难受得要命。
他喜欢的女孩依在三叔怀里,打底衫被撩起,露出一小片白净的肌肤。
而向来对女人不假辞色的三叔,手正抚在那抹纤腰上。
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相比见到顾景年跟杨夕宁恩爱的心酸,顾明川更怕自己的事情被翻出来。失恋之后,他再没去过Q师大,也没去找过林文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