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1 / 2)
何思怀这一夜就这样躺在水泥地上。
到了半夜,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也没有睡意。
他维持着半蜷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望着巷子口,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丝,情绪低落到了冰点——没有明天就要见父母的期待紧张,也没有明天能不能走得成的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在低落什么,明明这每一滴鲜血每一寸伤疤,都是自己为了换明天的自由而准备的筹码。或许是看起来太狼狈了,何思怀没来由地心疼着自己。
他不会承认自己失落的源头,就是江北那个绝情的背影——我们再也不用见,应该是对何思怀而言最美好的祝福。
他睁着眼,一直放空到天蒙蒙亮,赶在所有人被起床号叫醒之前,走到路边的洗手池,把满手臂的血渍冲洗干净。
——新鲜杂乱的刻痕带着凝固的痂,像是雨天被翻出泥土的蚯蚓,丑陋、扎眼。
何思怀只割了小臂内侧,在面对爸妈之前还是尽量藏一下。
太阳初升,何思怀冷静到了极点。他此时没有任何期盼或者情绪,脑子里面只有今天该做的一条条一列列,该到哪需要额外注意的具体事项。
开始“家校互动”之前,一切还是沉闷、紧张,他们还在努力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在把自己内心各异的想法与心情压抑——这一次“探视日”,对有些人来说是翘首以盼的第一次,对有些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有期待着与父母相见欢的,有害怕自己表现出差池的,有兴奋期待的,也有麻木不仁的……
今早的何思怀平静中带着巨大的冷漠,窦子康觉得莫名有些凉意,第一次斟酌着不敢跟何思怀说话。
事实上何思怀一早开始,就在给自己做负面的心理建设——他刻意把自己的迫不及待和美丽幻想给冷冻冰封,因为他知道他经不起失望,所以一开始希望就得掩掩藏藏,毕竟从失望到失望,来得才最不伤人。
吃完早饭才不过七点,家长们还没有入校,学校在此之前会进行严格的搜身。
不知道手臂上的伤被发现了会怎么样,何思怀大脑中闪过这个问题,也就是一闪而过而已。
他现在真的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凛然,颇有看淡生死的风范。
今天早上唯一的情绪波动,是在排队搜身的队伍看到了江北,他依然像平常一样置身事外,依旧是神色发冷,但他从始至终没有看何思怀一眼,这让何思怀非常的烦躁。
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搜身检查,教官抓着何思怀姹紫嫣红的手臂,没问三问四,直接记了名字。
何思怀宛如一具死尸任其摆布,脑袋里没有任何害怕或者紧张,只是看着他跟红袖章说情况,又看着红袖章匆匆跑去跟校长告状——那又能怎么样,家长来都来了,还能不让见面不成?至于秋后算账,何思怀已经觉得没所谓了。
早八点,学生先被安顿进学校大礼堂,一一点名确保全员到齐,开门,成千的家长从许久没有敞开过的大门涌入。
何思怀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乍一看这样毫无秩序的人流着实让他不适应,只是稍微换一下思维便发现,眼前这样的自由、无序才是他曾经拥有的正常的生活。
这个大礼堂的建成大概动用了这个学校一大半以上的投资,比起有着上世纪既视感的教室、食堂、小黑屋、惩戒室,这个非常宽敞且认真粉刷的宽大礼堂简直是贵族档次。
——虽然没有吴州一中的礼堂大,也没有那里的精致,但是何思怀已经不怎么拿着两边进行比较了。何必呢?
这是何思怀第一次进礼堂,先前一直用大锁锁得很紧,何思怀还以为这里是被废弃的教室。
这个地方的构造比较特殊,不是正规礼堂那种阶梯式的紧密排布,而是一马平川,每个单座面前摆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堂而皇之摆着摄录设备,桌子的对面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显然是让家长和孩子“面对面交流”准备的。
这些桌椅面朝中央一块圆形的高地摆放——这大概就是类似于讲台的地方,一会儿刘民军会在这里讲话,被安排好的学生要在上面进行“忏悔”,没什么准备的家长要在上面发表对学校的感谢。
所有学生在单座面前正襟危坐,等待着不出一会儿对面就会坐下的一双人。此时教官已经撤出场地,留着准备发言的几位任课老师在教室里打转——说到底教官还是有些拿不上台面的。何思怀有意寻找了一番,江北正坐在离他有些远的一个拐角玩着手,而那位穿着粉色睡衣的“疯女孩”李瑶瑶并没有出现在大礼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