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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珂买了早上的火车票从北京出发?,晚上到达南京,先到市里找了家私家宾馆定?了房放下东西,洗漱了一把,然后出去吃晚饭。
现在南京的晚上已经与之前她在这里的时候不一样了,街面上有灯,人也多,到处都有闪烁的霓虹。她在一家街边小店吃了碗鸭血粉丝,又顺着街走了走,觉得实在累了,便回去了宾馆休息。
一晚上休息过来,也有了精气神。自?己又去街上逛了逛店铺,买了些礼品拿着,往军区去。她没有先去找施纤纤,她先去见了文工团里的领导。
到了文工团她先见了政委,这么多年过去了,政委还是那副眉眼带笑的样子,甭管说话不说话,都是笑眯眯的。老是老了些,但仍然十分精神。和蒋珂说着话,总要扯到马克思主义上去,时不时还要说一番思想教育上的事情,说顺嘴了,改不了。
他见了蒋珂,话特别多,把蒋珂狠狠夸了一番后又说了在讲课走后这五年里,团里都发?生了什么变化。大部分年轻人都转业走了,连舞蹈教员周老师都转业离开了团里,到地方歌舞团里找了份舞蹈培训的工作。夏团长是没走的,和政委一样还留在部队。
政委越说越感慨,眉眼的笑意都有点沧桑起来,最后跟蒋珂又说:“你们的营房、练功房、排练厅和演出的大礼堂,过阵子都要拆了。房子都太老太旧了,拆了让出地来,做别的规划。难得你有心,还回来看看。”
蒋珂听他说这些房子都要拆了,心里也突然轻轻抽了一下——属于这个年代?文工团的青春,终于还是过去了。等房子拆完后,便一点痕迹也不会?再留下来。
政委叹口气,没再往下感慨,突然问蒋珂:“我们团里的人,现在过得其实都还不错。你们宿舍四?个,你进了总政,刘兰翠嫁给了后勤部一个干部,申请调了部门。于怡姗退伍回了北京,差也不该差到哪去。就是叶湘,一直没有人有她的消息,你那里有没有她的消息?”
别说叶湘,自?从她回到北京之后,以?前所有的事情就都慢慢断了,她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施纤纤转业转在了哪个部门。她冲政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应该也不想我们知道她的消息了。”
当年她被下放到艰苦的部队去,其实和劳动改造是一个性质。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其他的也更不知道。这得要有心人,往她家里去打听,才能打听出来。但是自?从那个时代?过去后,大家各奔东西,都一门心思过自?己的日?子,没人会?去管别人的事。像她和施纤纤曾经那么好的关?系,说断也断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过的怎么样都一概不知。
政委叹口气,也没再跟蒋珂感慨叶湘的事情。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他不再说这些不开心的,又挑了点轻松的话题跟蒋珂说了说,轻松了心情,才放她走。
走之前蒋珂跟他约了晚上的时间,说要请他吃饭,他也应下了。
因?为去政委办公室坐下说话的时间有点长,蒋珂便没有紧跟着就去夏团长那里。说话说得多了,又到了中午,便先出去吃了点饭,找个附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休息了一阵,然后才拿着礼品去看夏团长。
夏团长不像政委那么话多,看蒋珂回团里看她,很高兴地跟她叙了叙旧,又问了一些她在北京的情况。然后和政委说了大部分重叠的话,把文工团的情况跟她说了一番。
蒋珂虽然听了一遍,但还是仔细听夏团长又说了一遍。两?个人聊天聊得开心,没提那要拆房子的伤感的事。
夏团长跟蒋珂说:“小施在你走后不久就转去市政府的宣传部门去了,你应该知道吧?”
蒋珂笑笑,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和施纤纤联系早断了。自?从她们走后,领导们肯定?也关?心不到她们的生活了,哪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好还是不好。
蒋珂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顺着夏团长的话又说了说施纤纤现在的情况。知道施纤纤现在还是在宣传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工作是让人羡慕的国家机关?里的工作,家庭也幸福美满,和昌杰明小两?口一直过得很好。施纤纤是真能干,家里家外什么事都抓得好。
蒋珂听施纤纤过得好,心里自?然高兴。在从夏团长办公室出来后,她便出了军区,直接去市政府找施纤纤。她是突然来的,心里还想着,不知道施纤纤看到她会?怎么样。
带着这种心理去到市政府办公大院,跟门亭里的执勤保安说来找人,然后便在门外静静站着等施纤纤出来。
门亭里的电话打到办公室的时候,施纤纤还不知道是谁在这时候来找自?己。她上班的时候,家里都由婆婆照看着的,平时根本不会?到她的单位找她。像郑小瑶昌杰明,平时找她也都是打电话,并不会?到她单位来。
施纤纤心里疑惑着往大门上去,在快要到大门上的时候便看到门外站着个穿灰色呢大衣的女?人,她背对?大门,披一头顺滑长发?。她瞧这人的身段和打扮,觉得不认识。她长发?很长,乌黑滑亮的,快要到腰,有风过,会?微微扬起发?梢。
施纤纤一边疑惑一边往门外去,到了门亭先问执勤保安,“谁找我?”
执勤保安指指外面的蒋珂,说:“这不是嘛,就站着的那姑娘。”
施纤纤蹙蹙眉,抬手?把鬓边落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往门外去。一直到蒋珂身后,还不知道来人是谁,只试探着伸出手?去碰了一下蒋珂的肩膀,问她:“姑娘你找我嘛?”
蒋珂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回身。然后施纤纤便整个呆住了,而她看着施纤纤只是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好半天才出声叫一句,“纤纤姐。”
施纤纤等她叫完都没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眶已经湿了,吸着鼻子说:“我的妈呀,这是谁呀?!”
蒋珂还是一直笑,除了穿着打扮,她其实没怎么变,方顺都能一眼认出她,施纤纤当然不可?能认不出来。
施纤纤惊讶地问完了,脑子里一时全是一团浆糊,却还是上来抱住了蒋珂,一边高兴一边流眼泪,说:“来南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你就最没良心,回去就把我忘了,亏你还知道回来!”
蒋珂也伸手?抱住她,眼眶微微湿润,吸着鼻子说:“是我的错。”
施纤纤放开她,哼一声,“有时间好好跟你算账!”
不管曾经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也好,还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也罢。似乎中间不管隔了多久的时间,只要那份感情还在,只要一句招呼几个眼神,就还是以?前的样子。
蒋珂和施纤纤在单位大门外把断了几年的感情又续起来,但因?为施纤纤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所以?也没站在门外就叙起旧来。
施纤纤把蒋珂带进去,让她在小会?议室等了一会?,等到她下班,才一起走。
在回到办公室以?后,施纤纤又打电话给昌杰明,让他下班去饭店定?个桌子,晚上要吃饭。然后她又联系了周老师,邀请她晚上来吃饭。
事情办妥下班,施纤纤便和蒋珂直接去了昌杰明定?桌子的饭店,然后在包厢里等着政委夏团长和周老师。施纤纤没有让昌杰明再找别人,自?己也没有再联系郑小瑶。蒋珂在团里处的最好的人就是她和昌杰明,请了别人怕话说不到一块,也尴尬。毕竟曾经感情没到那份上,现在见了就只有生分,还得介绍再熟悉一番,说话都得拘着,说不准,还得听各种无关?紧要的人炫耀式地乱侃一番,那没意思。
施纤纤打电话给昌杰明定?包厢的时候没告诉他蒋珂回来了,也是故意要惊他一惊。等到饭店找到包厢进去后,果?然就把昌杰明吓住了。他坐在圆桌边的一把罩红布的椅子上,盯着蒋珂看了半天没缓过神来。缓过神来的时候开始揉眼睛,盯着蒋珂看,问施纤纤,“我没看错吧……这个……”
施纤纤跟蒋珂一起笑,对?昌杰明说:“没有看错。”
蒋珂笑着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老昌同志。”
“我的妈呀!”昌杰明彻底回过神来,也说一句,“这跟做梦一样。”
确定?是蒋珂没错了,昌杰明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跟蒋珂说:“小同志你也真神奇,这么多年没怎么变。”
提到蒋珂没怎么变,施纤纤也感慨,“可?儿你看看我,是不是老了很多,你是怎么过的?”
“哪里老了。”蒋珂笑着,“越来越漂亮了。”
施纤纤忍着被夸的欢喜看她一眼,“学会?说假话了。”
蒋珂笑得越发?开,“一点不假,是实话。”
因?为刚见面激动,三个人在一起都是胡乱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昌杰明又是嘴碎的,不怕没话说。说了一气,他又拿蒋珂调笑,说:“我还以?为你真把我们忘了,这辈子都不跟我们联系了呢,是不是想我们想得受不了了,所以?回来看我们了?”
蒋珂抿着笑使劲冲他点头,一和施纤纤和昌杰明在一起,她还是像曾经那个被她们领着的小新兵。
然后昌杰明觉得气氛特别好,一放松就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便问蒋珂:“小同志你结婚了没有,我们可?一直没收到请帖啊。”
蒋珂被问到这个问题,不回避,脸上也没有尴尬和心虚,还是笑得自?然,摇摇头回昌杰明的话,“还没有。”
她自?己虽然自?然,但她这话一说出口,施纤纤和昌杰明就不自?然了,脸上的笑挂不住,施纤纤还在桌面下掐了一下昌杰明的大腿。
两?个人当然是默契地想到了安卜,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们俩一直没忘记当年的事。昌杰明得到蒋珂的回答后,当然就觉得自?己这话问错了。正想着怎么打哈哈给话题岔开时,邀请的几位领导陆陆续续到了。
政委夏团长和周老师先后到了包厢,气氛便又热起来。都到了坐下后,菜也陆陆续续开始上。酒也上了,昌杰明开了酒给在座的斟酒,接下来便一直气氛很热地聊天,聊起以?前很多有意思的事,好玩的眼泪都笑出来。说到最后不免都有些感慨,但并不表现伤感。因?为昌杰明是饭桌上调节气氛的人,所以?整顿饭吃下来也没让三位领导问起蒋珂结婚没结婚的事情。他和施纤纤都觉得,这话题说起来,得冷场子。大家好不容易见一面,就开开心心的。那些不知道算开心还是不开心的,私下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