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2 / 2)
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乞丐的世界是弱肉强食的。青槐从五岁开始流浪,又是个女孩子,无疑处于乞丐界食物链的最底端,没被侵犯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那个时候,几乎身边的每个乞丐都比她强壮,什么吃的都轮不到她。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靠啃草根吃树叶活下来的,最困难的时候,她还烤过死老鼠吃。也是她运气好,在这样一个世界竟能健康地活到现在。
白烨拿出些银钱放在那个女孩子手里,在接触到她手的那一刻,女孩子身上的伤痕全都愈合了。
这是神对于弱者的悲悯。
女孩子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异样,立马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一个头,嘴里语无伦次地说:“神,是神仙……神仙哥哥!”
周围的行人小贩都在偷偷嘲笑她,以为她仅是被白烨的衣饰姿容晃到了眼。
此刻的青槐却蔫蔫的,没有心情在意别人。这个乞丐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她突然想,如果玉帝没有命令白烨来人间寻找自己,自己只是跟白烨寻常地相遇,那他待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待这个小乞丐一样?她在他眼中,与万事万物都无差别。再多的给予,也不过都是怜悯。
与此同时,白烨并不知她在想什么,他买了一根糖画给青槐,是一个凤凰形状的糖画。
直到甜丝丝的香气钻入鼻腔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她接过糖画舔了一口,觉得甜到了心里。她抬头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忽然觉得,其实自己能与他相遇,就已足够幸运。
就在付钱的时候,白烨的败家情节又发作了,青槐眼睁睁地看着白烨的手伸进锦袋,看着他掏出些银两递到摊主手中,来不及阻止。
接银两的手沉了沉,青槐感受到了周围传来的灼热目光。
周围的摊贩蠢蠢欲动起来。
不能让姑苏长街的事重演!
青槐拉起白烨就马上跑。看着周围拥上来的摊贩,白烨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收起钱袋加紧脚步跟着青槐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
身后的小贩们追上来,边追边还喊着些什么,路过的人不知道他们在追什么,心下好奇,也来凑个糊涂热闹。
于是由一至二,接三牵四,连五挂六,身后的人愈来愈多。
青槐欲哭无泪:怎么越跑人越多啊?
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看着前头有一个狭窄幽僻的小巷,便拉着白烨钻了进去。
周围的小贩们没有发现,遮天压地地沿着大路追去。
四下寂静。青槐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她揩了一把汗,总算没人了。
身边的罪魁祸首亦喘了口气,他活了三百一十二年尚未被人追得如此狼狈过。
他们朝着小巷的另一侧钻出去,前行几步,豁然开朗,一片广场呈现在眼前。
广场上站了许多人,有的在糊纸灯,有的在纸灯上写字。
是祈天灯。
在西池国,有一个习俗,就是放祈天灯。每年乞巧节的夜晚,善男信女们会聚在一起,在灯上写好愿望,点燃了任它飞上天。认为若天上的神仙看到了,便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青槐昂首,看见盏盏祈天灯腾起浮向天空,越来越远。这些被点燃的祈天灯,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偶尔来人间走了一遭,如今正要带着人们的祈祷回到夜空,隔着长空庇佑人们平安。
“祈天灯真的可以帮人们实现愿望吗?”青槐问。
“不可以,”白烨闻声垂首,说,“祈天灯往往飞到半空就会熄灭。而神仙远在九天之上,是看不到祈天灯的。”
“那为什么大家还要放灯啊?”
“因为人的一生,总是苦多乐少,总要有些信仰,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这样啊……”
青槐似懂非懂。她过去十四年的人生中,似乎的确没有什么乐事,他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此时,一向不大爱主动开口的白烨突然问道:“阿槐可有什么愿望吗?”
青槐沉思片刻,陈恳地说:“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身体好。”
白烨听后笑了笑,说:“会实现的。”
一个老翁提着几盏花灯迎面而来,笑眯眯地问:“姑娘公子要买个河灯吗?两文钱一个。”
“好啊好啊。”青槐伸手接过一盏淡紫色的莲花灯,眼睛一瞥,却看见白烨正慢条斯理拿出袖中的锦袋。
她心里恨恨道:这个败家子怎么还不长记性啊?
她眼疾手快地压住白烨正要掏钱的手,从怀中拿出自己偷藏的私房钱,递给老翁便拉着白烨离开了,边走还边说:“钱要省着点花。”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以前,一向都是修鹤管账。”罪魁祸首竟然还有点委屈。
亥时已至,夜深露重,迎面吹来的风卷着些许湖水的腥味,有些凉意。
青槐虔诚地许下祝福,将花灯放进水里,任它漂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