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1 / 2)
接机的朋友就一眼认出了他们,大笑着招呼两声,抢着接了行李,一路走一路聊。
直到回酒店以后,温郁才出了一口长气,不管不顾地埋头倒向厚实大床,没过几秒又快速站起来,去门口找落地镜。
他如今已经二十七了。
镜中人哪怕刚刚在床上胡乱滚了两圈,仍是一副温顺亲切的得体样子。
眉眼像是天生带着笑,模样清秀又干净。
温郁摸了摸脸,心里忐忑落下几分。
“不赖。”他揉了揉脸,又倒回床上打电话。
“郁郁啊,”颜晚馨在另一头嘘寒问暖:“好久没有回北京了,一切还好吧?”
“还好,我没回家,先住了酒店。”
“家里我提前让阿姨收拾过了,其实今晚过去睡一样的,”女人不放心儿子,在电话另一头絮絮叨叨:“这两天北京要大降温了,我就说让你多带几件外套,回头寄过来……”
“妈,”温郁罕见地打断她:“我一定要去当老师吗?”
颜晚馨愣了愣,有点恼。
“当时是你自己要去面试的,我们在广州都托关系给你找好工作了,你自己要过去。”
“怎么着,北京今天下大暴雨把你脑子浇坏了?”
“没下。”温郁低低道:“我宁可下大一点。”
颜晚馨听出来他情绪不对,下意识道:“你,想起事儿不高兴了?”
“我像那么敏感的人吗,”温郁翻了个身:“睡了,拜。”
他本该有许多心事,偏偏眼睛一闭就开始做梦。
快到都没个过渡转折。
高三那年离开北京以后,他就经常做梦。
有的像是预言,有的全是回忆,有些似真似假,全都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温郁在高中时很受女生欢迎。
北方人普遍个子高,他十六七岁时仍是一米七五,没有其他男生那股张扬狂莽的荷尔蒙味儿。
相反,他身上永远都是浅浅淡淡的茉莉味儿,皮肤白净眉眼漂亮,偶尔戴个眼镜更显得文气。
而且小提琴拉得很好。
高一军训的时候露过一手,后来元旦联欢也当众拉过。
直接迷得隔壁班女生都扒着窗户听,然后找人辗转着问手机号码。
他越受欢迎,赵守真看见他时就越喜欢翻白眼。
“数学只能考三四十分的玩意儿,能出息到哪儿去。”
这个数学老师构成他人生接近一半的噩梦主体。
赵守真,一中的数学老师,死在五年前。听说是酒精肝报废没多久就死了。
作为老师,他带的班永远是年级第一,教出不少保送清华北大的尖子生,听说资助过好几个山里的孩子上大学。
但对应的是,这人仇富了一辈子,就恨资本家的孩子。
温郁入学第一天,赵守真发完统测卷子就站在他面前,笑的时候烟味儿从鼻子里喷出来。
“听说你们家卖白酒的,哟,爸妈是企业家,很有钱啊?”
他那天本来能考九十多分,被这人一盯,直接盯到了六十七。
第二天卷子就被拿到全班骂。
“得多不长脑子才考这么点分,想上大专直接说!”
他爸妈也不知道听了哪路人劝,特意上门去跟姓赵的说好话,还特意封了个红包。
赵守真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在他爸妈面前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我这人也是为了孩子好,您两位千万别怪罪,他基础这么差,我替他着急啊。”
当爹的自然连声答应,临走前称兄道弟一番,相互抬举地不行。
颜晚馨半信半疑,但邻居也劝严师出高徒,人家对你儿子上心有什么不好。
于是温郁在班里罚站成了常事。
上课答不出题,罚。
作业错得太多,罚。
又考倒数第几名,罚。
刚开始只是罚站五分钟,后来是整堂课,再往后直接让他站在教室最后面听课。
其他学生虽然也有过几次同款待遇,但总归没有他这么频繁。
温郁有心和家里说,碰巧家里生意出了岔子,父母再也顾不上他。
他一开始屈辱到眼红欲哭,后面直接当这傻逼只会放屁,有时候不用赵守真开口就自己往后走。
也有人为他鸣不平,小声抗议过几回,被骂得狗血淋头。
“这么简单的题,就一个题式变形的事,得是什么样的猪脑子才能考个四十多分?”
赵守义抖落着卷子痛骂几句,目光又扫到教室最后面沉默不语的学生。
“哦,”他拉长声音,笑得讥讽:“谁叫有些人家有钱呢,是吧?不上大学也没事,班里有几个人有这福气?都给老子好好考!”
温郁心想今天的屁声有点喧嚣,自顾自地发呆。
突然有个人站了起来。
他站得太快,以至于旁边的赵守义都跟着吓一跳。
少年卷子一抽还拿了根笔,面无表情地走到教室最后面,胳膊一岔靠上储物柜。
居然是数学课代表。
“闻玙你干什么?!”赵守义脸色青了起来:“你要陪他站?”“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