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2、念念不忘(2 / 2)
“回十五阿哥,不是‘念念不忘’;而是‘廿’,二十的那个‘廿’。”
“额娘说,奴才生于十月初十日,正是两个十呢,家里人这便都管奴才叫‘廿廿’了!”
小女孩儿娇憨透明的笑,叫颙琰心下却又是沉痛一跳。
额娘生于九月初九,故此小名“九儿”;眼前的小女孩儿生于十月初日,故此也有了一个小名叫“廿廿”——这便又与额娘有些殊途同归之意了。
“廿廿,”
颙琰不想将自己的悲伤,摊开在一个小女孩儿的眼前。他便点点头,故意将她的小名在唇齿之间咀嚼了两遍。
“嗯,倒也好听。既符合你的生辰,又恰恰应了‘念念不忘’的意头。不管你父母为你取这个小名的本意是什么,加入‘念念不忘’之意,也终究都是好的。”
小女孩儿定定望住眼前年轻的男子。
——他是怎么了呢,明明如此沉静优雅的皇阿哥,怎么会这一刻在说起她小名的时候,竟是满眼的感伤去呢?
她垂下头去,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皇子,这便还是轻声道,“好,那奴才的小名儿,就既是双十为廿,也是深念不忘吧~~”
颙琰心头微微一荡,不由得定睛望住了眼前的女孩儿。
她很小,虚龄才七岁,甚至比十公主和德雅都还小。可是她,却在努力地安慰着他。
一如之前他亲眼看见,德雅玩儿累了睡着,她就坐在炕边儿给德雅打着扇子——原本她比德雅还小呢;更何况德雅已经睡着了,当真不必再打扇子了,而且就算打了扇子也没旁人能看见——可她就是那么静静地替梦中的德雅扇着扇子,守护着德雅的梦。
毛团儿谙达说得没错,她虽说身为名门之后,却半点没沾染钮祜禄家格格们的娇气;她反倒是柔婉、娴静,显示出超乎年龄的温柔和体贴来。
颙琰也是悄然叹了口气。
面对着这样的女孩儿,他就更加想念额娘了——皇阿玛无数次赞,额娘有“柔嘉之质”;这在大清后宫便越发难得。
旗人家的格格都是“姑奶奶”,从小地位高、性子泼辣、善管家,故此旗人家的格格多半是直率泼辣的性子去。
这性子,在他的福晋点额、妹子十公主的身上一展无遗。
可是都说男人心中最喜欢的女子,总归是要有自己母亲的影子的——他的身边却没能有这样一个人。
颙琰想到这里,抬眸望向祗念,不由得有些脸热。
他这是怎么了,当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怎么想到这事儿上去了?
再说小女孩儿的性子可还都没定,这钮祜禄家的小女孩儿,便是虚龄七岁的今天看着是柔婉端庄的,可说不定再长几年,就又变了性子,跟钮祜禄家其他的女孩儿们没什么两样去了呢。
因了这样的心绪,颙琰便渐渐将这小女孩儿抛在脑后去了。
因为八月初十日,他跟点额迎来了他们的嫡长子——绵宁,也就是后来的道光皇帝。
这个孩子是他和点额的嫡长子,又恰恰是生在了八月初十,就在他皇阿玛万寿节前三天。他皇阿玛高兴的呀,一个劲儿说他们两口子是有福之人,还叫他赶紧将此消息告祭给他额娘去。
就在绵宁下生数日之后,他皇阿玛又下旨同时赏赐给大学士英廉、尚书和珅、福康安三人,太子太保衔去。
他皇玛这道旨意在颙琰心湖中实在是荡起了太大的波澜去。
且不说英廉就是和善福晋冯氏的祖父,两人竟同日加太子太保职衔,已属罕见。
至于福康安……福康安的家世和军功,已经足够为福康安头顶撑起一片稳妥的晴空。只是小十五每次见了福康安,却都总是忍不住想起他七姐的薨逝去……
七姐薨逝之后,陪嫁的内务府旗下人都回到了内务府,白果因原本是婉嫔位下的女子,这便又回到宫里来伺候。
这才叫他有机会从白果口中,一点点挖出了七姐薨逝前后的内情来。
他记得他那日悲恸地低呼,“……原来是他!”
他从小到大,自己无论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他都能以宽仁之心相待。可是这一回,对福康安,他做不到!
他这辈子便是只能对一个人小心眼儿去,那也唯有福康安!
此时朝廷用兵尚需倚仗福康安,尽管他当年也曾经亲眼看见福康安率军从金川回来时,本是凯旋将军的意气风发,却在到京时才听说他七姐薨逝的消息,福康安竟从马上一个跟头直接摔到地上,人事不省……
可是不管福康安怎样,他在心里却也已经无法解开那个结,怎么都无法原谅福康安去了。
如今朝堂之上两位年轻的宠臣,内有和珅,外就是福康安。两人竟然同日被加太子太保衔,颙琰知道,自己未来的路,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