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节 一杯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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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吉虽不知晓,堪称三国第一金口的崔琰已然对她做出了一番品评。但此次的清河之行却依旧令她觉得收获颇丰。须知冀州世家众多,蔡吉若直接造访某一名门旺族,不仅会自掉身价,让人误以为她是在讨好对方。同时也会不利于日后对本地世家进行制衡。而蔡吉若是事先不同本地世家打招呼,直接以征服者的身份召名流之士入府。则难免会被视做得势猖狂,目中无人。以汉末世家的好面子讲气节的驴脾气,很可能来一出拒不奉命让蔡吉下不了台。
反观清河崔氏在冀州并不算旺族,但崔琰本人却文武双全声名远扬。蔡吉以求学之姿拜访崔琰,既低调又顺理成章。如今蔡吉已成功说服崔琰和他的弟子入幕,不久之后其在崔府的表现,态度,以及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会传遍河朔儒林。而她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回到营中一面专心攻略河朔,一面静侯本地世家愿者上勾。想到河朔攻略的明暗几条线眼下都在的掌控之中,心情舒畅的蔡吉不由一时兴起,与赵云等人转道平阳,探访古迹马陵道。
公元前341年,兵法大师孙膑指挥齐军在马陵道,利用有利地形,采取避实击虚、诱故深入的战略战术,设下迷魂阵大败魏军,并逼迫魏军主帅庞涓自尽。另有一种说法是,马陵道以北有一高亢土岗,人称黄桑岗。岗上有一棵参天黄桑树,孙膑让人剥下一块树皮在树上刻上“庞涓死此树下”六个大字。然后在附近埋伏下五千弓箭手,命令,“只看树下火把点亮,就一齐放箭。”之后孙膑用减灶之计一步步将魏军引入马陵道,最终将庞涓射杀于黄桑树下。
五百多年后,孙膑庞涓皆已化作尘土,两师间的恩怨却被记入史书流传于世。不过蔡吉在马陵道并没有找着那棵刻有“庞涓死此树下”的黄桑树。但此地倒是真的遍布深沟巨壑、土丘大岗,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天然迷宫。令蔡吉不禁由衷感叹,“夹堤积冲撞,倾崩成大川。马陵真乃天造迷魂阵。”
一旁的赵云见蔡吉兴致不,便向其提议道,“主上,此地地形复杂,不如寻一乡民带路?”
蔡吉看了一眼沟壑纵横的地势,再一想反正没相机拍照留念,便放弃了寻找黄桑岗的念头。却见她摆了摆手道,“罢了。孤来此只是想凭吊一番孙子。能在马陵见此奇景已是心满意足。诸君想必也累了,不如就在此野炊。孤今晚留宿平阳。”
“喏。”赵云得令之后,一面差一员护卫赶去平阳报信,一面亲自领着剩余的三个护卫起灶、打水、抓野味。
眼见赵云等人在面前忙碌,蔡吉虽有些不好意思,但野炊之事她实在是帮不上忙。蔡吉记得在前一世,她也曾随同事去森林公园烧烤。一群人就算向公园借来了烤炉,买了干柴,还是没能成功生火。结果只能花一百块钱买了几只一次性烤炉叶公好龙了一把。因此这会儿的蔡吉还是极其淑女地找了个树墩坐下,不给手下添麻烦了。
不过就算是干坐着,炎热的天气还是让蔡吉觉得口干舌燥。然而众人随身所携的水囊早已干瘪,而刚刚打来的泉水还未煮沸。原来汉末正值瘟疫流行的高发时期,出于防疫考虑,蔡吉严禁齐军将士饮用生水,所有打来的饮用水都必须煮过之后才能喝。这会儿野炊自然也不能例外。
捡柴的曹丕见到蔡吉一脸苦闷地坐在火堆旁,看着锅中之水干咽唾沫。便知其定是口渴了却又不肯喝生水。曹丕一直闹不明白瘟疫与生水究竟有关系。若说有毒,那区区沸水如何能解毒。若说水中有致病的小虫,可如此清澈的泉水之中又怎会有虫。但蔡吉就是如此固执地坚持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规矩。于是曹丕放下手中干枝,指着不远处了一株桑树提议道,“齐侯,那边有桑树。桑果已熟,甘酸可以解渴。”
被曹丕一提醒,蔡吉才附近桑树甚多,时至盛夏枝头上已然挂满了累累果实。想到酸甜多汁的桑葚,她下意识地咽口口水,说道,“孤这让陈护卫去摘。”
“不必,丕去摘就成。”言罢,曹丕转身便朝最近的一颗桑树走去。
蔡吉见状也一溜小跑地跟了上去喊道,“子桓。”
在蔡吉叫的时候,曹丕已然手脚并用爬上了桑树。看他的矫捷的身手对此道应该早已驾轻就熟。不多时树上便传来了少年清朗的声音,“齐侯接好。”
站在树下的蔡吉连忙提起襦裙,仰起头对准曹丕所处的位置,点头道,“丢吧。”
嘭、嘭、嘭,随着一声声轻响,一颗颗饱满的桑葚,红红紫紫如落英一般落到了白色的裙摆之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聚成了一堆。蔡吉见状便向树上喊道,“够了。子桓下来吧。”
哪知曹丕却干脆坐在树杈上,翘着二郎腿,边摘边吃道,“丕在树上吃就成。”
曹丕的回答令蔡吉不由莞尔一笑。话说这还是曹丕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之前无论是在龙口,还是齐营,曹丕总是一副少年老成,谨慎的模样。让外人猜不透其心里究竟在想些,亦无法指责。据蔡吉所知,历史上的曹丕只对一个人如此过,那就是他的父亲曹操。至于在其他人面前,曹丕则完全是另一幅做派。或呼朋唤友,或秉烛夜游,总之还挺恣意妄为的。所以面对曹丕流露出的少年心性,蔡吉倒也并不意外。至少说明这会儿的曹二挺放松。
于是蔡吉也干脆坐在树下吃起了桑果。野生桑葚甘甜如蜜,让人吃上一口就欲罢不能。不一会儿,蔡吉裙子上的那点桑葚就被她吃了个干净。意犹未尽的她抬头向树上的少年唤道,“子桓,吃完了。”
嘭、嘭,又有几枚果子准确地落到了蔡吉的裙子上。蔡吉顺手拈起一枚桑果在太阳下照了照,饱满的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带着近乎透明的光彩,宛若十几岁的少男少女,酸甜、健康、充满朝气。蔡吉已经记不得她最近一次像这样浮生半日闲是在时候了。在她十九岁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一颗三十多岁的心,而这颗心大多数都在考虑生存、大志、天下之类的问题。
不过曹丕不一样,无论历史上的他是怎样一个人,至少现在的他还是一个少年。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却要为一桩他无法掌控的婚姻而毁去梦想与前途,这无疑是一桩残酷的事。虽说这世上残酷的事多得是,但蔡吉向来觉得能少一桩是一桩。所以她在把玩了一番手中的桑果之后,便兀自向曹丕问道,“子桓,汝近些日子随孤征战冀州,岂不是荒废了学业?”
“丕自幼长于军旅,五岁习武,八岁能文。随军而行之余,亦会自习**。”曹丕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蔡吉耳听曹丕在成天给端茶递水,洗马磨墨之余,还能抽自学。不禁在心中咋舌,曹操的家教可真严格。后世的那些虎妈狼爸和曹操比起来可落下乘多了。最成功的教育不是逼孩子学习,而是让学习成为孩子一种习惯。曹操在这方面无疑是成功的。想到曹丕身处齐营还能如此卖力的学习,蔡吉不由好奇地问道,“子桓如此勤奋,将来是想做将军?还是能臣?”
蔡吉的问题让树上的曹丕不由为之一愣。是啊,吾天天勤学苦练,究竟是为哪般?是为武将?还是文臣?还是早早地以质子之身陨于曹蔡之争?一想到眼下的艰险处境,曹丕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话说,这两天曹丕的心情其实还是挺不的。这一来是因为他难得有机会离开齐营外出散心。二来则是他这次在崔府表现出色,博得了崔琰等人的一致赞扬。这让年少的曹丕很是得意了一把。隐约间仿佛又回到了在许都司空府中被夫子表扬的日子。可蔡吉的发问却再一次将曹丕拉回了残酷的现实。令他想起到不管他曹丕的才学如何,都不能改变他身为质子的事实。而一个质子是没有前途可言的。过了半晌之后,曹丕终于艰涩地回答道,“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