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冠礼(一)(2 / 2)
太后像看棋友一样看着南月。
南月仿佛突然看懂了这个看起来天颜无忧的美妇人,明白了那仅有的两三根白发为何而生。
“母后是在拿北冥王朝的命运做赌,赌我南月会选择皇家还是南家,会选择皇上还是家父,对吗?”
南月定定地,冷静地,大胆而凄凉地道出这番话来。
“哀家果真没有看错人。”太后美眸里流转着欣赏但又威严的光辉。
“不过,哀家手里最大的筹码,却是天下苍生。月儿你,秉性纯良。”
太后笑得自信。
南月听得惊恐。
“月儿身微力薄,恐难当此大任。”南月幽幽答。
南月几乎不敢想象,太后早就将她定格在一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上。这是要她安坐在皇后凤榻,抵抗住群臣的压力,与母族势力细致地帷幄周旋,无论如何守住完颜家的天下。为未来她与完颜旻的孩子撑起一片光明天地来。
并且,拿完颜旻的命数相逼,拿天下苍生相胁。让她于情于理于人于心都无从反驳,无力反驳。
这步棋路,设计得好不精细,好不久远。
“母后何需多此一问,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南月几乎变得释然。皇宫果然不是寻常王榭。她这只堂前燕,飞得进来,飞不出去。
像是不忍也不必要再令萱后的视线对她苦苦相逼。南月沉重地跪下,如同膝下不是靳安殿的华石,而是北冥的寸寸土地与山河表里。
太后感觉到自己心里的重量全随着南月这一跪而消解。眼前充血,身体有些支持不住。
贵为太后,受别人的膝盖早已如吃饭饮水。
可这一跪的重量,她有些承受不起。
南月将右手手掌举起,五指并立,垂直向天:“苍天在上,我南月今日起誓,我在皇后位一天,必将协助皇帝完颜旻坐稳江山。若他日帝王早陨,留有遗孤,我当辅佐幼帝长大,接替江山。保证北冥江山永远姓完颜,不落入外戚之手。若有违此誓,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太后安坐在榻上,听着这场起誓。神情庄严肃穆,像是了结一个沉重的使命。
南月把手放下,脸上没有表情。“母后,月儿只能尽力做自己能做的。皇上的心,我强求不来。”
“尽人事,知天命。皇上那边,你不必忧虑太多。”
“还有,再过几日就是皇儿生辰。冠礼一事,就由皇后来准备。皇后定不会让哀家失望。”
南月苦笑。
你不会叫我失望。这真是世间最富有人情味最好听的要挟。
“月儿,委屈你了。”
“母后既然选定了儿臣,就没有必要再安慰儿臣。语言从来不能改变结果。我的决定也不是为母后的一番好言辞而做。”
南月行礼转身。
她的决定,从来是为自己的心而做。
“月儿——”
萱后将她叫住。
“你,怨哀家吗?”
南月转过头,轻轻的。
“怨什么。”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骗局。朝堂上下皆不知皇上随时殒命。精明如南相,也不知。”
南月慢慢地退回来,一步一步走到南月身边,双手伏于地,学着完颜旻请安的姿态朝太后磕了个响头:“如果母后问的是孝祥崇懿萱太后,我怨,但怨的不是命途,而是欺骗;如果母后问的是孤帝完颜旻的母亲,我南月无可抱怨。”
“月儿……”
太后的双手伸过来,被南月礼貌地推开。
“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南月直直地走出去,忽视了一路的障碍,甚至忽视了门口站立的如花。
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侍婢的脸上写满了不可言状的复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