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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清堡前,流民兵扔了一地的兵器、盔甲,还有几面旗子,当然还有许多的尸体,向后退去,而堡子上去发出欢天喜地的呼声,守堡的人打了胜仗,当然要欢呼,罗一贵站在墙头,看着面前向后溃逃的乱兵,叹道:“若是当年那支骑兵还在,一下子掩杀出去,一下子就可冲到对面大营,可是眼下我们的马不到一百,会骑兵的兵也只有这么多人,也就只能将他们赶出去了。”下面家丁道:“大爷,我们总算守住了,想必他们也不敢来攻了。”罗一贵却苦笑道:“我们只是打败了一小股子人而已,你看那边。”手指向对面的流民军大营,便看到一重接着一重的营盘,无数的营帐立起来,而且极有法度,相互为犄角,每一营都扎得分了开,马兵、步军都分开,接着道:“对方只有派出十分之一的兵力四下攻打,只怕我们守不上一个时辰。”那家丁道:“大爷,不若我们走罢,我们还有许多马,护住您和公子,想来是起得掉的。”罗一贵道:“我为了掩护向北逃的百娃,牺牲了这堡子中的几千人,良心已然不安,现下却要抛下他们独自逃生,我如何做得出来,我当与这数千人同死,方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看了看日头,道:“今天天色已晚,他们若是晚上攻城,定然有许多不便,流民兵今天会将我们围死,明天会发动总攻,你带上几个人,将公子绑起来,马上送出城罢,我平生不徇私,临死了做一回罢,我对不起他娘。”下面的家丁听言,马上下了墙,悄悄带上仅剩的几个家丁,去绑自家的公子去了。
罗一贵站起来,下面的民勇纷纷给他让路,罗一贵冲杀在前,身上带了刀伤,自然是得到这些人的敬重,众人对对于罗一贵一开始将众人的家属看管起分离的怨气也少了不少,而且这些人内心其实也知道,丢了堡子逃命,不阻挡流民兵,跟着向北逃的百娃一起北逃,那么后面的流民兵马上就追上来,结果就是上万北逃老百娃和这堡子中的人都做了流民兵的刀下鬼,只是大难来时,人人心中存了私念,总是觉得自己有那一线生机,说不定就可以逃出生出,是以不想组织起来抵抗,但是罗一贵却强行将堡子内的军户和民勇的家人看管住,强行让大家来作战,一开始自然是恨上罗一贵的,但是看到罗一贵带头上阵杀敌的行为之后,这些朴实的人又开始原谅罗一贵了。
罗一贵走到后面的妇孺营,对身边的人道:“有多少小孩子?”被他骂过的百户上前道:“约有二百多,都是十四以下的,十四以上的,我们都拉上墙了。”罗一贵笑道:“你做的很好,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百户道:“大人请说,小的做官这些年,头一回看见大人这样的官,大人冲杀在前,便是让小的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是不行的。”罗一贵道:“不用,不用,我们挡住了流民兵一天,想必逃向历城的百娃都让崔大人接入历城内了,只要进入历城内,那上万的百娃就可以得活,我们守这一天,也就有意义。”百户低头道:“是,大人要我做什么?”罗一贵道:“等会儿天色变暗时,你带上你亲信人,带上小孩子们,向北向东走,悄悄出城,不要让人发觉,若是让人发觉,定然人心不稳。”百户惊道:“大人,这……”罗一贵道:“我们今天杀死杀伤流民军上千人,小明王怎么肯放过这满城的人,定然要屠城,这些小孩子,都是希望,不要让他们死了,你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百户张口想说一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罗一贵又道:“你也知道,我们最多撑到明天早上,明天一早流民兵定然四面围攻,到时长清堡肯定失守,这堡子终归是要失守的,一个晚上,也够你带上孩子们走了。”百户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道:“小的记住了,小的拼了自己命,也不让这些孩子们少一个?”
罗一贵走在这些小孩子中间,身边只有这个百户,突然一只手拉住了罗一贵,一个声音哭泣叫道:“你吃了我家的阿灰,我要你赔我,我要你赔我。”孩子们都是放在一堆进行看管,以免打起来误伤到孩子们,而且这一片地都支了草厂,盖在孩子们的头上,以防冷箭射下来,孩子们的父母都在外面。
罗一贵想了想,想起好像就是这一家人,父亲将狗牵到土墙上,想放狗咬流民兵,可是战阵之上的人比狗凶恶万倍,那狗在墙上看到人类砍砍杀杀,那里还能上去咬人,当时罗一贵下令将狗杀了,不想这是这个小孩子家养的狗。
罗一贵蹲下身子道:“孩子,不要急,等爷爷打退了这些坏人,就给你送一条好狗行不行。”那孩子叫道:“你说的是真话么?”罗一贵道:“自然是真的,爷爷军法如山,除非是爷爷死了,否则定然办到的。”那孩子顿时笑了开,罗一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道:“我叫云言,云朵的朵,言论的言。”这时那孩子的父母奔进来,那孩子的父亲是个民勇,看到罗一贵便要下跪,罗一贵道:“不要跪了,起来吧,现下那里来的那么虚礼。”那孩子的母亲拉住孩子的手不停的道:“孩子不懂事,大人莫要见怪……”罗一贵挥一挥手,带着百户出了草厂。
入夜了,黑色一降临时,便看到对面的流民兵大营灯火通明,许多地方明显在打造攻城的器械,罗一贵自言自语道:“若是大都督他们还在,当年的精兵来在,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造反。”想到一些往事,摇摇头,若是当年的精兵还在,早就夜袭攻营了,那里容对方在自己面前嚣张。
下面一个老家丁上前道:“大人,丁百户悄悄带上孩子们走了,没有惊动别的人。”罗一贵道:“那便好,现下我们能做的已然做了,明天只怕对方便要猛然长清堡了,想必他们今天夜里就可以进入历城,历城墙高,流民兵怎么也是攻不破的。”老家丁道:“大人,我们今天夜里了只在在墙上睡了。”罗一贵道:“你带上剩下的家丁,我们去墙上看一看。”
夜里攻城,非常容易伤到自己人,尤其是人数多的一方,说不定一箭射出去,就射到自己人的头上,人数多的一方人数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所以罗一贵断定对方不会夜袭,而罗一贵手上的精兵也只有他几十个家丁,如果他手下这守城的几千个人都是精锐,他反倒会去袭营,因为打夜战往往是人少越好,兵精越好,可是以守城的民勇军户们的水平,一出堡子的大门,在黑夜中便要走散,所以罗一贵也不敢出城夜袭。
民勇们用各种姿势睡在墙上,远处黑暗中一对青年男女悄悄抱在一起,竭力不发出声音,但是听他们的喘气声罗一贵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若是平时罗一贵自然会大骂起来,甚至将他们都捉拿起来,可是现下他却没有这个想法。
罗一贵带人走了一圈,看了看众人的睡相,回到鼓楼前,倚在墙壁上,一边的报警用的钟,慢慢睡着。
“叮叮叮……“的声音急着响了起来,罗一贵猛然站了起来,梦中儿子考上状元并且了媳妇,然后抱上孙子,看着孩子们在院子中满地跑。
只是终归是醒了。
罗一贵看了看对面的阵容,倒冲一口冷气,对面的军马之盛,让他似是回到了几十年前出征漠北时的阅兵,只是那时自己是其中一员而已,现下却是站了他的对面,是他的敌人。
对面军号齐鸣,大军向前逼进,尘土就扬起了半边天,到了一箭之地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穿了盔甲的中年汉子突然在几个拿了大盾的流民兵的掩护下到了距离堡子一箭的地方,那汉子大叫道:“罗老叔,我是汪永芳,你还认得么?”罗一贵仔细一看,大骂道:“你这逆贼,来我阵前做甚,想送死么?”汪永芳大叫道:“罗老叔,降了吧,明王对降了的弟兄很好,只要你降了,你照常当官。”罗一贵骂道:“逆贼,你的良心去了那里,我与你父相交数十年,他一生耿直,怎么教出你这样的逆子,你快快上来,让我射你一箭。”汪永芳叫道:“罗老叔,你为何为这不值钱的朝庭卖命,不如投了主上,主上让您独掌一军,我知道罗老叔您一直梦想远征大漠,只要主上得了天下,定然扫平不服王化之地,罗老叔的心原也可以得偿。”罗一贵怒道:“且不与你多讲,你来取你罗老叔的性命罢,我看你有什么脸去见你父亲。”便不再与他说话,流民军的对面汪永芳又叫了数声,几次想打动罗一贵,罗一贵都不理汪永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