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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崔归元已将城内处合计大军三万五千多人的野战军全都调进了城中,这些野战军所长的阵形野战,前段时间龙世忠提义趁小明王前锋部攻打长清堡时用骑兵之迅速,歼灭小明王的前锋,一则挫伤流民兵的锐气,二则援助长清堡将长清堡内的守军撤回历城,现下长清堡罗一贵还带着千多兵和民勇在守,挡住了流民兵的前锋兵力,这个计划是完全可行并且有重大意义,这样一来,许多老百娃都可以跑掉—他们现在正在往历城甚至更远的地方奔跑,但是崔归元想也没想便大骂龙世忠一顿,这个计划不了了之,后来祖廷年并毛兵总兵郑名世两人齐提出策略,要驻野战兵于城外,与城上的守军相互倚靠,这个法子也被崔归元否决了,崔归元的想法是用大石将历城的四大城门都堵上,然后死守,这是一种消极的打法,是崔归元现下所能想的最好的法子,可是这样一来,野战军就和民勇没有什么两样了,在守城上,将野战兵放在城墙上向下扔石头射箭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张丛哲守泰安时,也没有用官兵,当时的泰安只剩卫所军户不到千人,张丛哲将城中的民勇签丁赶上城墙,在少量的官兵的带领下,也起到了相同的作用。
祖廷年看着下面的沸沸扬扬的人群,这些老百娃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有的赶着马车,有的推着小车,妇人抱着孩子,汉子们手上牵的驴上是自家的全部财产,这些人都挤在历城的南面,纷纷指着城楼大骂,大骂祖廷年胆小,这些老百娃可不清楚朝庭的体制,只知道城上有一面“祖”字大旗,也只知道是这个娃“祖”的官儿不让进。
一边是毛兵总兵郑名世、参将朱万良还有本地的守备姜弼,游击贺世功等,这些都是前几天商议和祖廷年一起向崔归元讨饷的军官,可是最后龙世忠的松口,让大家败下阵来,饷都没有讨到,本来这许多将官平日里不会无故聚在一起,如果聚在一起让科道言官发现了,少不得受一本参,可是现下流民兵已到不远的长清堡,这些将官也顾不得了。
郑名世道:“你们知不知道,平阴的游击汪永芳投降了,这可是第一个投降乱兵的将官。”贺世功“呸”吐了一口口水,道:“且提他做什么,丢脸的很。”朱万良却道:“现下便看罗一贵的,若是罗一贵守得住,那么这些老百娃就跑得掉,若是罗一贵守不住,这些老百娃就要全都被流民兵裹挟进去。”祖廷年现下虽然是总兵,官职较高,但因为是客兵,也就没有多说话,看到下面人中龙世忠没到,便道:“为何不见龙世忠。”郑名世道:“他心有愧疚,不想见大家,前两天他提出主动提兵去救罗一贵,也是心中有愧的缘故。”祖廷年笑道:“那里话,那里话,就算没有他,估计我们也从崔大人手中讨不到兵饷。”祖廷年现下不敢乱讲话,虽然大家都是武将,可是说不定自己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便让人报到崔归元那里去了,这几个将领虽然平日里说得来,但也保不准其中有崔归元的人。
下的老百娃们骂成一片,郑名世探出头,朝下面的百娃大吼道:“你们快向北逃,不要在城前,小明王的大军便要到了,想必他们不会越过历城去追你们,你们快逃,要是晚了便来不及了。”下面的人听到了,骂声更响,几块石头向城头扔了上来,可是历城墙高达三丈,这小石子如何能扔得上来。
祖廷年笑道:“郑大人,你这样骂是不顶用的,我有个更好的法子,你带兵出去冲一冲,就放风说出要抢这些人的财物,包管他们马上向北逃,到时定然能逃出小明王的大军。”朱万良道:“祖将军说笑了,谁都知道现下崔大人下了严令,不许兵马出城,出城者斩,你要郑将军如何出城。”祖廷年笑道:“却是我忘记了,人老了,就是记不住事情。”
下面的军士们放了几支箭,下面的老百娃们哄而而散了,有的向更北的地主逃去,有的则逗留在距城门不远的地方,期盼着官兵突然打开城门,只是天色慢慢变得发黑了,也没有见到城门大开,最后只看到城楼上的火把和走动的兵士,祖廷年和一众军将商讨后,不是防守本段城墙的军将各自回了自己的防守地段,只留祖廷年一人在此。
祖廷年看着下面黑暗中的个把人影,那是还没有舍得走的老百娃,还想着等城门大开,祖廷年叹了口气,现下他也无法,一边的义子祖泽海上前道:“义父,崔大人这般守法,我们只能死守不能反击,若是流民兵决意围城,我们的粮草终有吃光的一天,到时如何?”祖廷年道:“我也知道,所以查问了一下粮草,想来也能扛到对面流民军没有粮草的时候。”祖泽海道:“义父,我们不在城外修卫城、小堡垒、也不修拒马沟,这般打法,听说崔大人还想将四个城门都堵上,这如何使得。”祖廷年道:“你知道什么,崔归元最担心别人说他不知兵,这个崔归元和所有士大失一般,说起来头头是道。可是到了真的打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仿照唐人张巡的法子来守城,却不知道这种法子是建立在完全不能正面野战的基础上的法子,他这样做了,正是显示自己知兵,你如果跑到他面前说这些,他难免记恨,到时一定将他派出去送死。”
祖泽海脸色发黑,道:“义父,一想到要在这般人手下做事,心中便有一股子不平之气。”祖廷年道:“你还年青,没有经历过当年关闭大都督府的事情,当年可真是血雨腥风,从先皇时就开始以文臣抑武将,当年我年青时,无论是打女直还是打突厥,不说我们大周兵能以一兵十,但是以一当一还是可以的,我们大周兵与相同的女直兵、突厥兵相遇,是完全不用怕的,但是近二十多年以来,我可是看着大周的兵一天不如一天,大周朝现下的军队往往要三四倍于对手才敢与女直、突厥兵正面相抗,大周朝的兵之所以战力不再,根本原因就是以文制武、大小相制、武将无权。”
祖泽海道:“义父,难道皇上不知道么?如果皇上将调动之权、统兵之权、还有后勤粮草之权、战略决策之权交到义父手上,那流民兵撑不过三个月。”祖廷年笑道:“你还年青,不知道一些事情,你说这天下是那谁的?”祖廷年突然换了话题,讲到了别处,一时间祖泽海没有搞明白,道:“天下自然是皇上的。”祖廷年笑道:“你说的正是,天下是皇帝的,皇帝最担心的,其实就是我们武将,皇帝当然知道用文官来管兵会让战力下降,可是将权力放到武将身上,皇帝根本不放心,所以他才剥了咱们调兵、制定战略、后勤这些权力,他不担心打一两个小败仗,他担心我们打了大胜仗,赏无可赏,会夺天下。”祖泽海脸色有些发白,道:“那我们还打什么打,反正皇上也不是真心想打胜仗。”祖廷年道:“皇上还是希望能胜的,只是既想胜,又想将权力全都握在自己手里,你记住,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我们按皇帝的意思做就是了,不便操太多的心,当年我看到多少惊才绝艳的将军死于刀笔文吏之手,你说我能三个月打败流民军,哼,若是当年那些人还存一两个的话,三天便能直捣小明王的老巢。”祖泽海道:“可是打败了祸及我们怎么办?”祖廷年道:“不要紧,要我不打胜仗简单,我们要活命也简单,以我几十年的经验,难道我们还跑不掉么?你记住,不用太拼命了,保命为上。”祖泽海低下头应声称是。
距历城数十里的长清堡,这保子周长不过三里,高不过一丈多,而且不是用砖头垒起来的,只是用泥堆起来,雨水一打,便要从墙上流下许多泥浆,现下这土墙已然被水冲得一道又一道沟壑,里面半块砖也看不到,全面全是黑乎乎的泥巴,当初修这个堡子的钱都让监军太监和崔归元分了,当然分钱的还有上至阁部的各位官员,下至历城道职方司的吏员,不过也建立了一条严重缩水的工程,完成了任务。
罗一贵现年已然六十多了,从十几岁数当兵,他这个守备官,是和祖廷年同一辈的人,他经历过大周朝军功最盛的时代,当年他只是小小的伍长,在大清洗的事件中没有祸及到他,经历几十年的资历积累让他终于当上一个守备。
下面一个百户上前道:“罗大人,这墙经不起冲啊,小的看了,里面全是泥巴,如果对方用冲车,只要冲到墙底下,一柱香的功夫就可以将墙挖垮。”罗一贵叫道:“堡内的弩石机呢,拖出来,怎么不拖出来。”那百户脸上作出难色道:“仓库内只有一些旧的盔甲弓箭,弩石机没有。”罗一贵大怒道:“大胆,本将在清单上明明看见仓库内有弩机四十张,黑背弓八百、明盔一千、重甲一千、粗面三千石,为何不拖出来。”那百户小声道:“大人,那是帐面上的数字,实际上我们只有四百多张黑背弓,盔甲也只有一半多,粮草只有三分之一多一点。”罗一贵脸色发经,拨出刀来,想斩了手下这个百户,但是终归没有下手,他也知道不只是这个看守仓库的百户的过错,运过来时便少了大半,就算斩了他,也于事无补,想到这里,罗一贵叹道:“你下去吧,将保卫仓库中有的东西都发下去,不要再喝兵血了。”那百户是罗一贵手下的老人,闻言磕一个头,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