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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雨节的最后一天晚上,是烟花大典与化装舞会的时间。
绚丽的烟花在深色天幕上绽放,埃瑞安的科技树上倒是先有魔导信号弹再有各色烟花。金线银线划破夜空,呼啸声中,各种图案在空中打开,让人眼花缭乱。匠矮人工坊配置的烟火色彩鲜丽,法师制造的戏法烟火甚至能在空中变换,人们为天上翩翩起舞的仙子烟火惊叹,为抛小球的小丑烟花发笑。
最后一轮烟花像天上的泉眼,银色火花源源不断,覆盖了整座瑞贝湖城的上空。等烟火渐熄,这一夜的活动才刚刚开始。舞曲响起来了,盛装打扮的人们向露天舞池汇聚。
这是塔砂的提议,埃瑞安有假面舞会,却没有化装舞会。把自己打扮成奇奇怪怪的生物,与其他乔装改扮的人共舞——当长得奇奇怪怪的异类本来就生活在人群当中时,这事儿能变得相当有趣。
踩着高跷装成巨人的人遇到了真正的巨人后裔,后者头上戴着鹿角,正企图装扮成一名兽人。好多双毛茸茸的耳朵竖在脑袋上,不够敏锐的人或许得去摸一摸,才能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不少偷懒的参与者选择用一个耳朵发箍就解决掉兽人打扮,而不少耳朵长长的兽人选择用帽子和假发装成别的什么。
“今天我是女巫哦!”一个戴着尖尖帽子的小男孩兴奋地说,好心地提醒旁边的小女孩,“这是个化装舞会,你要是不变装的话,他们可不会让你进去的!”
“我化妆了呀!”小女孩回答,她提起假发,露出一只被压在下面的兔子耳朵,“今天我是人类哦!”
龙骑士道格拉斯骑着龙到场,他的拉风着陆迎来了不少口哨掌声,也遭受了不少嘘声,相熟的人们纷纷笑话他根本没做打扮,只是照例来炫耀他的龙罢了。“怎么能这么说呢?”道格拉斯抗议道,指着巨龙头上那个不仔细看绝对看不见的鹿角,“我们扮演的是财富之神与他的神圣驯鹿,你们看,他把体型变小了,我不是还带着一个袋子吗?”
传说中的财富之神会在特定节日里分发礼物,道格拉斯携带的口袋却干干瘪瘪,什么都没有,一看就是来的路上随便哪儿摸的。观众们大笑着起哄,都说他的装扮一点都不正宗。于是龙骑士从善如流,开始宣称他们装扮的是“堕落后装成普通龙骑士的财富之神和他的邪恶驯鹿龙”。
财富之神会发礼物,堕落的财富之神当然就会收礼物啦。接下来的时间里,龙与龙骑士开始象征性地打劫,提着袋子问路上的行人讨要着礼物,巨龙对矮钱里面值最小的硬币相当满意:金灿灿,硬邦邦,敲击起来哗啦啦响,再好不过了。
“这家伙也太爱出风头了吧!”狮鹫兵团的人抱怨连连。
巨龙在瑞贝湖上空飞来飞去,纵然它全然没有战斗的架势,狮鹫们还是对这一带进而远之,主人怎么威逼利诱都毫无用处。狮鹫骑手们大部分暗中打造好了行头,准备装扮成英雄故事里古代狮鹫兵团的团长。多么难得啊!跟全世界的人不同,他们可是有着活生生的狮鹫当道具的啊!骑手们哀声叹气,要是没有巨龙这回事,大半个狮鹫兵团的人大概都会打扮得十分相像。
这群人也真好意思说龙骑士爱出风头。
“骑着狮鹫的古代英雄”没有出场的机会,“骑着独角兽的精灵”倒颇有市场。姑娘们穿起白色长裙,把长长的头发染成金色再编织起来,用面团捏出耳朵尖尖,骑在白马上登场——自从独角兽的故事在埃瑞安流传开来,喜欢白马的姑娘一时间比喜欢白马的战士还多。那些白色(或被粉扑拍成白色)的马儿头顶着材质各异的尖角,马背上的“精灵”们在撞见彼此时迅速地相互打量,不看马上人,先看马上角。那些自认为自己这儿的角做得更好的姑娘们,露出一抹矜持骄傲的微笑。
如果这场独角制作比赛正式打响,最终能获胜的反而是个少年,原因很简单,他骑着真家伙。小少年加百列容易脸红,他的独角兽伙伴却相当胆大,巨龙与人群都没能打消它前来玩耍的念头。加百列提心吊胆地骑着独角兽,在别人的称赞中干笑,生怕有人发现这儿真的有一匹独角兽。
“我们早点回去吧……”他忧郁地碎碎念,“人这么多,要是你被发现了,大家一人摸一下,就能把你摸秃啊……”
他的伙伴对此置若罔闻,修长的脖颈转来转去,好奇地观望着来来去去的人群。
舞会不提供主食,但提供小点心与度数很低的酒水助兴。自动开瓶器,某种刚发明没多久的自制魔导器,声势浩大地将几十瓶香槟瓶盖发射到半空中,泡沫喷射出来,声如炮轰,吓了旁边的玛丽昂一跳。狼女刚才靠在桌子旁边发呆,半点没发现桌上的自助魔导器可以远程遥控,这会儿一对耳朵抖个不停,被飞溅的泡沫沾得湿漉漉。
“我果然讨厌魔导科技。”她嘀咕着,烦心地甩着头。
“给。”来拿香槟的赫蒂笑着递给玛丽昂手帕,“我倒相当喜欢。”
亚马逊战士赫蒂在之前的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钢铁魔像让她变成了残废,但也是魔导科技的发展,让赫蒂得到了现在这条腿。这截钢铁义肢灵活而便捷,如今的赫蒂行动如常,甚至依然能上战场。
距离她们大概三十米外,塔砂正在舞会现场。
她一点没乔装打扮,或者说她的“乔装打扮”便是撤销了障眼法。塔砂以如今的真面目站在这里,头顶尖角,脚踩龙爪,恶魔之翼没有展开纯粹是为了避免占地方。人们远远向执政官女士投来一眼又一眼,他们都知道这是谁,于是所有人遥遥向她致敬,没有一个敢于上前。
“美丽的女士,您是一个人吗?”一个故作惊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此可爱的人竟然只站在舞池旁边,难道是所有在我之前见到您的人都瞎了眼?”
塔砂笑了起来,向后伸手。
她的手被捉住了,抓住她的人拉着她转过半个圈。下一刻塔砂看见了维克多的脸,今天的维克多也光明正大地顶着恶魔的角,他靠过来,抵着塔砂的额头,黝黑的弯角蹭了蹭苍白的骨角。
路上的商贩赚得钵满盆满,一对恶魔角发夹与兽耳发箍差不多价钱,买一送一。这个群魔乱舞的夜晚,谁都不用隐藏。
“可敬的执政官女士,我能请你跳支舞吗?”维克多笑道。
“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塔砂说。
维克多的手揽住了塔砂的腰,塔砂的手也扣在对方的后背上。舞曲正扬起一个新的高#潮,他们迈入舞池,目光胶着,仿佛谁先移开视线就是认输。
龙爪扣在地砖上哒哒作响,足以切金断玉的利爪轻盈地落到地上,像一双尖尖的高跟鞋。维克多踏着皮靴的双脚在这双利爪间跳跃,塔砂低头看了一眼,莫名想到了鳄鱼牙齿间灵活起舞的鸟。她重新抬起头,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迅速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这哪是鸟,显然是另一条鳄鱼啊。
有着爬行动物眸子的恶魔正牵着他,姿态优美,动作却并不温柔缱绻,正合塔砂口味——知根知底,跳个舞就不必继续再装。
他们翩翩起舞,舞步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含情脉脉,反倒有种杀伐征战的锐气,同时亲密得不可思议。白发乌角的英俊男子与黑发骨角的美丽女性,执政官大人与她的情人,无论哪一种都引人注目,但几乎没人能长久盯着他们看。这太……太过私密了,明明没有任何露骨的动作,他们胶着的舞步却让周围的气温都上升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