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哥,我很冷(2 / 2)
胤禩却早已面白气窒,若不是手一直扶住太师椅把手,怕是连身体都会打抖。明珠却不急,仿佛就等着胤禩自己醒悟一般,立于旁边,无甚别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就胤禩要启唇说些什么时候,这位老奸巨猾能吏才开了口:“奴才一家之言,八爷不可信,只是想来九阿哥与您关系极好,一些琐碎小事也是能够问到。宫中打探诸事,怕也比我等臣子方便良多。”他见好就收,“遂这两本簿册,权作孝敬,八爷若有喜讯,奴才肝脑涂地,随传随到。”说罢又是一礼。
胤禩脑中浑浑噩噩、乱作了一团,声音此刻却依旧平稳流泻了出来,仿佛他想什么与做什么,已经完美地分化成了两极:“阁老所言,胤禩记下,此等要事还需再三思量。不日,再行还礼。”
随后起身,仪态未失地走了出去。
只是重上轿一瞬间,脚步似乎有一瞬地踉跄。
◆ ◆ ◆ ◆
胤禩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府,只记得足下发软,如若不是郝进扶着,恐怕便要一头栽倒。然而,到了书房,他却将郝进轰了出去。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日皇陵雨中,恐怕静还不够彻底……
如若那日皇父辱骂让他觉得天地变色,那今日所闻所见,就是让他后防护崩塌成渣。
“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被诛。胤禩柔奸狡性,心高阴险。辛者库贱妇所出,鼠目短视,妄图利用兄弟,念尔献药之功功过相抵,罚跪祖宗寝陵三日三夜,悔思焉何鬼迷心窍、妄蓄大志……”
皇父狠戾声音再度脑中响起,胤禩只觉得心口堵着棉花变成了一方压着他喘不过气大石。
梅玄机,是四哥一早便找来。
邬思道,擅长奇门遁甲,窥伺天候。
钦天监,完全可以将“有狂风骤雨黄道吉日”,记录侧,东陵距离京城遥远,月余后下雨,轻易又怎能“算准”?
连金鸡纳霜,都是四哥年前便托小九买好。
那刘声芳呢?他是给四哥诊脉人,是伺候过自己母妃小产人。
胤禩不敢再想下去。
东陵有雨,皇父病危,金鸡纳霜救急,太子大哥前后失蹄……
四哥让他去献药时候,他并非没有多想,历经了三十六年揣度之后,额娘进封与自己大婚,让他再度软下心肠。他明白四哥或许想要荣登大宝,他亦明白现今自己无甚能力,加之两人多年情分,让他便只忖度——四哥急急规劝自己去献药,恐是打了自己年岁尚轻、无甚根基,可以避过太子大哥视线主意。如此一旦获得荣宠,自可以将他也拉上一把。两人同心同德,相互扶持何不可?遂即便是这样程度“利用”,他都可以容忍,横竖自己并非安分守己善男子,也是想要博个出头。
孰料想,四哥又岂是这样简单人物?
三十三年他能舍了十三拉下大哥,三十六年能利用自己算计太子。今时今日,是欲图将太子与大哥双双逼入绝境。他胤禩又是迷了什么心窍,才以为,自己联络宗室想要壮大实力,已然引发了四哥不满关头,他还能放过自己去?
他早该知道……
为了皇位,四哥一早便开始算计。三十二年策伊访京,他便不惜带着三个幼弟前去“偶遇”;三十三军营,哪怕手伸不到那么长,也定有推波助澜功效内;三十六年翁吉一役,不肖多说是早已筹谋;时至今日东陵谒陵,他亲手送上了一盒年前就备好“金鸡纳霜”。
是亏得他胤禩命大,一次次地逃脱了险境——三十二年,但凡他动作慢一点,恐怕就会被钢索较断脖颈;三十三年稍有不慎,他与十三弟就会一同葬身火海;三十六年,万一那册卤簿被查抄出来,自己便是“私通外敌”“就地正法”。
而自己不舍、不忍……
到头来,东陵列祖列宗面前,得了个“辛者库贱妇所出,柔奸狡性,心高阴险,妄蓄大志,利用兄弟”名头。
哈哈哈哈……
真好笑。
真真是太好笑了。
原来,对你千般好,都敌不过一个皇位;对你万般迁就,都是建立皇位无可撼动根基上。
原来,只要你恰好是垫脚石、抑或挡了路。踩脚底、踹下云端,不过是眼都不用眨舍弃与利用。
原来,自己珍视了多年亲情与知己,便只是这样被人弄于掌骨。
怪他,怪他自己。
与虎谋皮、作茧自缚。
寡断优柔、用情太深。
胤禩从书中暗格之中,抽出了一剪素笺。
「月影胧胧花意浓,瑶光寒射九天虹。
与卿不知霜霖冷,又过凡间第几重。」
与卿不知霜霖冷……
又过凡间第几重……
可是四哥,我很冷。
胤禩心口猝然炸痛,只觉得一股腥田涌上喉头,眼前发花,手足绵软。终腮边一热,一股暖流溢出了唇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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