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展欢颜借着他失神的空当从他的钳制之下逃脱,退后一步。
她走到旁边,面目清冷的看着远处窗外的夜色道:“这个消息已经有人去透露给江氏知道了,想必她也会十分的惊喜。”
自从听古大夫说展欢雪患有隐疾的时候展欢颜的心里就已经打定了这个主意,她不在乎名声不名声,索性就把展欢雪那病挪到自己身上来用一用。
皇亲贵胄之家,历来都最为重视子嗣一说,就算北宫驰只是暂时要拿她来做一块垫脚石,也就算他可以顶住外界压力就是要娶一个无法替他孕育子嗣的正妃,可是有了这样的由头在外,只要北宫烈打着先帝的旗号给一句话,那么单太后母子就万也没有抗旨不尊的道理,她可以拿孝道来压制北宫烈,但是却不能违逆先帝和皇室列祖列宗的权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什么理由更大的过这一个。
所以展欢雪那里的事情刚刚了断,展欢颜便马上借由古大夫的路子把自己患了隐疾并且可能终身无法受孕的消息透露给江氏知道。
如今江氏正在气头上,又是恨她最厉害的时候,为了报复,肯定第一时间就要把这个消息散出去。
这会儿只怕是老夫人知道了想要瞒下都来不及了。
可是这一招釜底抽薪,却也相当于把她的终身都搭进去了。
这个女人出手,当真是果断狠绝,半分退路也不给自己留。
北宫烈负手而立,神色复杂的看着灯影下女子冷硬而坚定的侧脸,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道:“值得吗?”
说着也不等展欢颜回答又重复问道,“这样做真的值得吗?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不说是梁王那里,就连这京城之地稍有名望的人家都会对你敬而远之,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使出来,你当真觉得值得?”
不仅如此,一个婚事受阻的女子,对家族而言也将会沦为一枚无用的弃子,只怕从今尔后展欢颜在展家的地位也要受到极大的威胁。
“不值吗?”展欢颜反问,“与其要将命运尽数交代到别人的手里任人拿捏,至少现在,臣女还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日后将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即使再艰难,这一生,她都不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她的命运,就只操控在自己的手中,一定要走出一条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路。
与性命和自由比起来,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
北宫烈听着,心中便是逐渐了然:“其实——从一开始你对展家也都一并没抱什么指望吧?”
展欢颜抿着唇角,微微垂下眼睛。
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只是默认罢了。
薄凉的祖母,无情的父亲,甚至于她母亲的死都有可能是他们一手促成,要她对他们还能如何的抱有指望?
这世间,最伤人的,莫过于骨肉相残以及亲人的背叛。
可是这样的出身,是她自己选择不了的,既然无法选择,那便就只有接受了。
展欢颜甩甩头,把这些不快统统抛诸脑后。
她重新抬头对上北宫烈的视线,露出一个笑容道:“陛下答应臣女的事,一定莫要食言,臣女就指着陛下金口玉言替我解围了。”
这一笑,刻意的灿烂些许,却总是欠着些真情流露。
不过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北宫烈的面目清冷,静默的看着她,半晌,他开口:“相信朕吗?”
展欢颜一愣,一时之间竟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北宫烈举步过来,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压下来,背着光,展欢颜更能感觉到他肤色上面异于常人的那一抹苍白,以前不觉得,这个时候才猛地发现,这男人一贯凛冽高傲的神情之中竟是隐藏了一些难以察觉的脆弱的疲惫。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仰着头回望。
然后北宫烈便抬指勾起她的下巴,缓缓倾身啄了她的唇。
展欢颜的脑中一空,突然想起上一次被他强吻的事情,心里一慌就本能的想要后退,可是下一刻他的唇落下来的时候却没有像她预想之中的激烈,轻柔的碰触,厮磨缱绻,竟是破天荒的带了点缠绵悱恻的味道。
一个吻,轻柔的在彼此的唇瓣上化开,陌生的气息,虽然叫人觉得惶恐不安,却又似乎——
是带了那一丁点儿叫人迷恋的温暖。
展欢颜的心里有些发抖,她已经不记得是有多久了,她已经许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从前世落水身亡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在那池水里被封冻了起来,再没有因为谁而再重新温热几分。
哪怕是对她那么好的裴云英,她对他,亦不过只是感激罢了,从没有想过要去依靠或者取暖。
可是这一刻,在这个曾经和她敌对了一辈子的男人面前,她的心里突然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似乎是——
同病相怜么?
展欢颜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荒唐的想法来,可是那一刻,就是心底柔软潮湿的一塌糊涂。
这一个吻,没有掺杂任何情的味道,可是就是温暖熨帖的有些莫名其妙。
北宫烈的唇如鸿羽过隙,不过是轻轻的在她唇瓣上一触,原来是已经做好了她会抽身而退的准备,可是却意外发现她竟是破天荒的有些迷蒙的愣在那里,没有回避。
女子的眼波迷离,看似很近,又确乎是离的很远,懵懵懂懂的模样仿似是一朵开在云雾峭壁上的花。
北宫烈的心头微微一动,已经退开寸许的唇便再次贴了上去,一只手压到她的背后,并没有用多的力气困锁,再次轻柔而温和的含住她的唇瓣吮吻起来。
女子的味道,一如他记忆中一度流连的那般美好。
他觉得展欢颜是在走神,虽然心里略有不满,但又似乎情形,便刻意放柔和了动作,像是怕会惊醒她而坏了这一刻的气氛一样。
展欢颜的身子被他圈在怀中,自是感觉到了他得寸进尺的举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并没有排斥,只是缓缓的闭了眼,放纵自己在一点微弱的暖意里沉沦。
只是在最后,当北宫烈的舌尖试探性的想要顶开她齿关的时候她才猛地惊醒,推开他,后退一步。
她垂了眼睛,就仿佛方才做错事的人是她自己一般,心虚的厉害。
唇齿之间还弥漫着她的味道,尸骨销魂,北宫烈一时微愣,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懂她。
“你——”他迟疑着开口。
展欢颜却是已经飞快的收拾了散乱不堪的情绪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若无其事道:“陛下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的话,臣女自然是信得过的。”
言罢,又指了指外面夜色浓郁的天空道,“时候很晚了,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是不是可以请您先行离开?”
这是个逐客令,虽然委婉,却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言罢,展欢颜又自顾垂下头去。
她的面目平和温婉,带着一如往常那般的温和从容,仿佛看不到任何内里的情绪一般。
北宫烈看着她掩映在灯火下的轮廓,只觉得她的影像分外鲜明,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细看之下又总会叫人觉得朦胧,迟疑着开口刚要说些什么,外面便听见巧玉焦急的拍门声:“大小姐,您还没睡呢吧?”
展欢颜皱眉,扭头朝北宫烈看去。
北宫烈的手抬到一半,这会儿却是不得不暂时压下话茬。
展欢颜见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会生事,于是也不管他,很放心的直接转身去开门。
“什么事?”展欢颜开了门。
巧玉因为拍门拍的太过用力,一下子就扑了进来。
展欢颜再回头的时候,屋子里那人已经再度凭空消失,如果不是棋盘上还留有半幅残局,她当真还会以为其实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自己的臆想,这里什么人也没来过。
“大小姐!”巧玉的神色慌张,冲着展欢颜屈膝福了一礼。
“嗯!”展欢颜心不在焉的应了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刚才翠华苑的徐妈妈来报,说是夫人的身子不适,叫您过去侍疾。”巧玉道,刻意的垂下眼睛不去和展欢颜的视线接触。
“哦?”展欢颜看了她一眼,却没什么表示,只是垂眸弹了下袖子上的百合图案道,“怎么母亲院子里头的人还不够使吗?实在不行,你和张妈妈过去帮忙好了,母亲的身子最要紧,也不必特意来禀了我知道。”
巧玉说的是“侍疾”,那便是江氏点名要她过去的,可展欢颜却是故意歪曲,解释成江氏要从她的院子里借人,这其中的出入就大了。
巧玉见她如此,便有些尴尬,小声的再道:“夫人身边的李妈妈被老夫人打了,这会下不来床,说是其他的人用不惯,就只能麻烦两位小姐了。”
巧玉说着又像是怕她再推辞,就又补充了一句道:“听说这会儿三小姐已经过去了。”
家里嫡母生病,做女儿的前往侍疾照料的惯例自古有之,江氏这也不算刁难,可是现在展欢颜和她才刚撕破脸皮她这就找了引子寻人,若要说这里头没鬼,展欢颜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展欢颜听了,也不过一笑置之,“那就好,三妹妹心灵手巧,一向都乖巧孝顺,这会儿有她在母亲身边尽孝,我也就放心了。”
言罢就要转身关门。
“大小姐!”巧玉一听就急了,一手抵着门,几乎就要哭出来,“可是夫人也点名说了叫大小姐一并过去的,大小姐若是不去,这传出去的话就不好听了。”
又拿名声孝道来压自己?
展欢颜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道:“不是我不想去给母亲尽孝,而是这会儿我自己身上还带着病呢,母亲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再若要从我这里过了病气,那岂不就成了我的罪过了?”
“可是——”巧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展欢颜却已经不耐烦道:“行了,你就照我的话去回了徐妈妈,如果母亲那里还是不够人伺候,就去祖母院子里借了素云或者素雨都好,那两个丫头服侍了祖母多年,从来也没出过差错,自是比我这笨手笨脚没做过杂事的人要会服侍的多。”
言罢就砰的一声合了房门,转身进了屋子。
巧玉吃了闭门羹,咬着嘴唇在门口又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敢再敲门,而是转身慢吞吞的出了院子。
大门口那里,徐妈妈还在神色焦灼得等着,见她一个人出来,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怎么?大小姐不肯过去?”
“恩!”巧玉点头。
她被江氏安插在展欢颜的院子里的,除了偶尔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过去,基本没做过什么大贡献,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江氏用到她的时候,可是这几次的事情下来,她心里对展欢颜已经起了一种本能的畏惧情绪,也不敢逼的太紧。
“怎么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好?”徐妈妈不悦道,说着就要往里闯,“我亲自去,就算大小姐是前头的夫人生的,如今的夫人也是她的嫡母,嫡母生病她服侍榻前这是天经地义的。”
“徐妈妈!”巧玉连忙拽住她的袖子,苦着脸直摇头,“别去了,没用的,大小姐说了,她自己本身也在病中,不去是不想过了病气给夫人。而且还撂下话来,说夫人那里要是没人用的顺手,她就去求了老夫人身边的素雨和素云过去。”
理由找的妥帖不说,竟然还一并把老夫人都搬了出来。
“不曾想这大小姐竟是个比泥鳅还滑溜的人物!”徐妈妈咬咬牙,终是无计可施,虽是不甘心,但也只能是跺着脚走了。
展欢颜才不管江氏那里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直接关了门,一觉睡到大天亮,等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一晚上府里又出了件大事,再度闹翻了天。
江氏小产,辛苦怀了快六个月的孩子——
没了!
展培和老夫人心心念念等着的嫡长子就又这么打了水漂,老夫人得了消息,当场就又再晕过去一回,醒过来就直接病下了。
展欢颜听了消息,不过一声冷笑:“怪不得她昨晚软磨硬泡的要叫我过去侍疾,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当真是转的好快的心思。”
连自己小产在即的功夫都还能撇除心思来算计着害人,这江氏还真是个不消停的。
昨夜展欢颜这里没有留人值夜,琦花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昨夜江氏曾经派人来找过的消息,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道:“没想到夫人的心思竟是这样恶毒,好在是大小姐没去,否则这孩子没了,还不要赖在您的身上吗?”
“是啊,好在我没去!”展欢颜附和着说了一句。
古大夫早就断言江氏肚子里的孩子受了大的损伤,留不住多久,这两天轮翻的受刺激,还被罚跪了一夜的祠堂,这个时候小产也在情理之中。
展欢颜抖了抖裙子起身,道:“走吧,去翠华苑看看,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定然是在伤心的时候,我这个做女儿的若是不去看看她,难免惹人非议。”
这个时候,琦花自是不希望展欢颜去和江氏牵扯上,却也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若不出现更不妥当,只能取了纸伞给她遮阳,去了翠华苑。
老夫人病着,展培的早朝又不能为着内宅的事耽搁,这会儿也不在。
展欢颜才进了院子就听到屋子里里面展欢欣的哭声,“母亲,真的不是我,这事儿和女儿没有关系啊,大夫也说您是因为受了刺激情绪不稳才会滑胎的,和女儿没有关系的。”
“反了你了,当着我的面你就敢顶嘴,这是谁教给你的规矩?”江氏怒道,却因为身子极度虚弱,声音听起来恹恹的没什么底气。
外屋的丫头打开帘子,展欢颜款步走进去,就见江氏靠着软枕坐在床上指着跪在旁边的展欢欣颤抖不已。
“大小姐!”见她进来,屋子里服侍的翠竹等人连忙行礼。
江氏和展欢欣不约而同的扭头看来,江氏的目光含怨带毒,展欢欣却是无限委屈,眼巴巴的像是指望她说些什么替自己解围一样。
“昨夜叫人去请你都请不来,这会儿你倒是来了,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江氏冷冷说道,竟是也不顾展欢欣在场,直接就把话给挑开了。
“母亲真是冤枉女儿了,女儿的病情严重,这您也是知道的,大夫交代我要静养,我也只是不想过来给母亲添乱罢了。”展欢颜道,说着就故作无力的拿帕子掩着嘴咳嗽了两声道,“再至于母亲所谓的看笑话就更是无从说起了,母亲刚刚失了儿子,女儿也刚刚失了弟弟,女儿和您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心痛惋惜都来不及呢。”
江氏的这一胎的确是个儿子,六个月胎儿已经成形了,只不过展欢颜知道却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她经历过。
如果只是个女儿,江氏还不至于如此痛悔难过,可偏偏,是个儿子,是一个她盼了十几年才终于得来不易的儿子,辛辛苦苦怀了几个月,最终却没能保住。
展欢颜此言一出,无异于伤口撒盐。
江氏的心口一热,喉咙里就跟着涌出一股子腥甜的气息。
她自己先是吓了一跳,但是为了不在展欢颜面前服软,便生生的给咽到肚子里去了,只是目光阴毒的瞪着展欢颜,似乎是想要将她生吞了一样。
展欢颜唇角带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她,却是全不理会她的情绪,怅惘的一声叹息道,“父亲又没了一个儿子,说起来真是惋惜,我还记得我母亲临危之际产下的弟弟也是没等落地就先去了,真是苦了父亲了,竟是要他接连经历两次这样的丧子之痛。”
江氏闻言,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眼神充满了恐惧。
她不知道展欢颜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直觉上以为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可是心里却总有种异样的感觉起伏,叫她险些一下子尖叫出来。
当初大夫人裴氏挺着大肚子上山拜佛,半夜厢房失火动了胎气引发早产,但是人却被堵在火海里烧死了,就连孩子也只生到一半,当初的那个孩子,也的确是个男胎。
江氏想着,就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的,整个人僵硬的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展欢颜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母亲的身子不适,还是不宜动怒,若是三妹妹惹了您的不快,至少也等着您的身子调养好了再责罚她不迟。您好生养着吧,女儿先行告退,听说祖母也病下了,我去看看她。”
言罢就不再理会江氏的反应,转身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一直很平静,心里却是掀起惊涛骇浪一般——
从江氏方才听了她那些话的表现上看,虽然没有得到亲口承认她也已经完全可以断定,当初她母亲的死的确不只是一场意外那么简单。
是江氏做的!哪怕其他人在里头起到的作用还无法判断,但是江氏那里就绝度是占了大头的。
从江氏处出来,展欢颜又去老夫人的院子问了安,老夫人的精神很差,一夜之间整个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没什么心思说话,所以展欢颜只问候了两句就主动告辞。
从锦华苑出来的时候刚好迎着下朝回来的展培。
展培走的很快,身上朝服都没来得及换,显然是直接从宫里出来就过来了,他的脸色不大好,眼底还带着乌青,可是展欢颜却注意到他的神色之间很有几分锃亮的光彩,到不像是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模样。
“女儿见过父亲!”展欢颜屈膝请安,心里却是存了很大的疑惑。
“颜儿啊!”展培见到她,眼睛竟是破天荒的闪了闪,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道:“听说你这几天都病着?身子可有起色?”
展培居然会破天荒的关心起她的身体来了?
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展欢颜立刻警觉起来,淡淡笑道:“遵从大夫的嘱咐,还在养着。”
展培看了眼她的脸色,眉头就皱了一下道:“你的气色不大好,回头叫厨房多炖些补品好好补补。”
“女儿谢父亲的关怀。”展欢颜道,面露感激。
“回去歇着吧!”展培点点头,似乎是很急着去见老夫人的样子,于是也不再理她,大步进了屋子。
展欢颜目送他的背影,心里跟着涌上十分浓厚的危机感。
展培对她的示好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她心里突然就隐隐的有了一种感觉——
之前她所布置的事,可能是要多费点曲折才能解决了。
这边展培进了屋子,见到老夫人无力的躺在暖炕上,就挥退了下人走过去在炕沿上坐下,道:“母亲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回来了?”老夫人睁开眼。
周妈妈连忙过去,给她垫了两个大的软枕伺候她坐起来。
老夫人睨了一眼展培的神色,不禁诧异,“你今天入宫,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是!”展培也不藏着掖着,语气有些急切的开口道,“母亲,眼下咱们府上可能就要有一件喜事了。”
老夫人受了连番打击,还是对江氏流掉的孩子耿耿于怀,叹息道:“盼着盼着许多年了,江氏肚子里的这个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江氏滑胎,古大夫只是说是受了刺激,想起这一点,老夫人便把责任全部归咎于展欢雪身上,眼神不觉的就冷厉几分。
“唉!都是命!”展培对这个孩子的期望也很大,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不过这会儿他的心思却显然没有全往这方面使,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道,“母亲,今儿个我在宫里遇到江海了。”
老夫人闻言,顿时就是心头一抖,猛地抓住他的手:“他说了什么?是不是因为雪丫头的事——”
她现在最怕,就是江总管会为了展欢雪的事情挟私报复。
“不是!”展培道,“母亲你放宽心,雪儿的事他没说什么,不过他却是对我透露了另一件事,说是梁王对颜儿十分的中意,已经和单太后提了,想要聘咱们颜儿做王妃!”
老夫人一愣,倒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脱口道:“大丫头?他不是和二丫头——”
先是沾了展欢雪的身,现在却说是钟情展欢颜?老夫人一时半会儿就没能拐过弯来。
展培却不管这些,只道:“江海既然特意找我来提了这事儿,那就应该是十拿九稳的。雪丫头那里已经是没了指望,若是颜儿能嫁入梁王府,也是不差的。”
老夫人皱着眉头,若在以前她也会为了这事儿喜出望外,可是出了展欢雪的事情之后,却叫北宫驰在她心里的印象大大的打了个折扣,脸上不见多少喜色道:“这一天到晚的就是没一件顺心事儿,上回说要送雪丫头进宫的事不也是信誓旦旦的,谁知道这一次又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母亲!”展培不悦道加重的语气,“这个时候你就别说这样的丧气话了,我也是怕夜长梦多,已经给了江海准话了,这门亲事咱们展家应了,叫他这两日之内就让太后把赐婚的旨意下了,到时候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还是觉得做梦一样,想了想道:“若是能叫大丫头攀上梁王府,却也是好的。”
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猛地吸了口气道,“梁王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我们展家的门第并不是算太高——”
“母亲放心,我已经问过了,江海说是梁王十分中意颜儿,要聘了她过去,就是做正妃的。”展培道,终于忍不住喜形于色。
老夫人想想也是,中间有单太后周旋,有什么不可以的?既然能许了展欢雪皇后之外,何况是区区的一个梁王妃?
“这样说来,的确是件喜事了。”老夫人道,脸上终于见了一个笑容。
旁边周妈妈听着两人的对话,几次想要开口都是欲言又止,直到了这会儿才终于忍不住忧虑的开口道:“老夫人,侯爷,大小姐的婚事——奴婢恐着也要出岔子了!”
“嗯?”老夫人和展培齐齐一愣,展培更是目光锐利如刀的直接扫射过去。
周妈妈沉稳持重,倒是没被他吓着,只是眉头紧皱上前对着两人行了一礼道,“今儿一早奴婢就听到外头传了消息出来,不过因为老夫人正在病中,便忍着没说。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风声,说是大小姐之前中毒之后就伤了身子,怕是——以后孕育子嗣会有困难。”
子嗣一事,历来都是各家议亲时候所要计较的首要条件,这个消息若是真的,那才真是无异于晴天霹雳。
“胡说八道!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胡话?”展培的脸瞬时就黑成了锅底灰,手臂一挥就把桌上燃着安神香的小鼎远远的甩了出去。